俗话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白氏何尝不明白这个理?
在她刚刚嫁给沈老太爷的时候,沈家已受皇恩许久,沈老太爷一直以来尽忠职守,为朝廷,为百姓,征战沙场,不惜以生命为代价……
她的嫡子沈淮,子承父业,常年镇守边关,抵御外敌,过着战战兢兢的日子;长子沈祈位居侯爵,为朝中之事鞠躬尽瘁,为皇帝出谋划策;甚至她的女儿沈珏也嫁进了叶家,开枝散叶。
扪心自问,沈家从来没有对不起叶家。
朝中之事传的快慢,还得看有心人。
白氏虽年事已高,却并非弱不经风之辈,她左想右想,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她的两个儿子。
若是奉旨让老三前去赈灾,没准便是有去无回。若是不去,更是抗旨的死罪。
如此思索着,白氏心下也沉了沉。
大儿子沈祈站在一旁,等着白氏说话,却见她迟迟没有动静。
半晌。
“老三呢?”白氏不留痕迹地吐了口浊气,定下心神问道。
“刚从宫里回来,此刻应是在换衣裳,母亲……?”沈祁答,狐疑的看着白氏,也不知她在打什么主意。
白氏点了点头,吩咐杨嬷嬷去将沈睿请过来,又遣散了沈祁和李氏谢氏,独独将戚氏留了下来。李氏谢氏两人在这关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讪讪地走了。
杨嬷嬷出去片刻后又回来,身后跟着沈睿。
今日的沈三爷,脸上没有昔日风趣的表情,周身的酒气也尽数散去,白氏看着有些恍神。
这个小儿子,总算长大了。
沈睿先打了招呼,然后站在戚氏身侧,抓着她的手。
“皇上怎么说。”白氏点头示意,虽然知道怎么回事了,但还是忍不住再问一遍。
“皇上召儿子进宫,主要是想让我前往沧州,赈济灾民。儿子也以没有能力为由婉拒,皇上还是不肯松口,看来是计算好了的。母亲,你看……”沈睿有些无奈,倒不是去不去的问题。
白氏略做停顿,“去”字脱口而出。
戚氏惊了一惊,蹙着眉向白氏看去。
“阮娘你先别急。”白氏唤了一声戚氏的闺名安抚她,她撑着几面站起来,走到二人身前,“老三,你是沈家三个儿子中最像你父亲的,老大老二虽稳重,倒从不算计什么,而你向来考虑周全,行事妥帖,不管皇上让你们兄弟三人谁去,母亲都觉得你最合适,沧州难不倒你。”白氏提到沈老太爷时,眼底难得的流露出骄傲,还有淡淡的哀伤。
“儿子明白。”沈睿点点头。
他当然什么都明白。
他虽不是白氏亲生,但白氏待他和沈与沈淮都是一视同仁的,从不曾偏向谁,确确实实尽到了一个嫡母的责任。
听闻此言,白氏欣慰的点了点头。
沈三爷虽在外有不务正业之名,但从未干过什么对不起妻子的事。
三房无妾室,当年可是沈睿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将倾慕许久的戚氏娶回来的,呵护至极,平日也就是在外饮酒赏景,从不曾招惹别的女人。
沈家上下对他格外放心,所以他此去沧州,沈家的人都觉得不会有什么问题。
戚氏却犯起了难。
三房就沈睿一个顶梁柱,他若走了,三房该怎么办?她和千晴怎么办?
白氏自然之道其实心里在想什么。她让沈睿回去收拾行装,留下了戚氏。
“阮娘,你可怪母亲?”白氏没有自称“我”,而是以“母亲”自称,足以见她对戚氏的态度。
戚氏抿着唇没有说话。
“来,你随母亲来。”白氏叹了口气,由杨嬷嬷扶着走在前头,戚氏不明所以,犹豫片刻,终于跟了上去。
***
圣旨已下,沈睿前往沧州,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沈睿走的那天,天上难得没有落雪,却依旧是个阴沉的天,压的人胸闷气短,喘不过气来。
一列由马车组成的车队浩荡的停在沈宅门口,白氏个戚氏各拉了沈睿的一只手握着,李氏谢氏二人携了自己房中的一干公子小姐在二人身后站着。
白氏心中隐隐担忧。
戚氏更多的则是不舍,眼眶里蓄着泪,死死咬着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