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置伤情地合上双眸,双腿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这一日,终于还是来了,是啊!兄弟一场,伯符的死因,公瑾必须知道。
“什么?你再说一遍。”他难以置信,白江有重复了一遍,他双眸已经蓄满泪水。他不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伯符和主公他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主公怎么能下此狠手?
他忽然机械地扭过头冲着李置,李置从怀中掏出伯符当年的遗诏,举过头顶暮然地向他跪了下来。公瑾这下了然于心,原来这些置儿早就知道。
他拿起遗诏坐了下来,一边翻看那封遗诏,一边听白江继续讲诉那个残忍的故事。看完听完,公瑾的泪水也流干了。原来从初遇大小二桥,他和伯符便已落入主公的圈套里。他紧紧攥着那封诏书,原来伯符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忧心他的安危,想方设法护着他。
李置在白江的讲述里,也回首起了往事。虽然九年过去了,那一幕幕残酷的片段,她依旧记忆犹新,就跟发生在昨日一样。她坐在地上,双手抱膝,把头埋在膝盖里一言不发。
“那你又是如何到了许昌的?”周瑜问。
白江颤抖地直起身,紧咬着嘴唇,指着李置,一字一句道:“那边要问这位李夫人了!当日我在五官中郎将府邸遇见这位曹丕新纳的侍妾,便将事情原委告诉了她,后来我和她一起骑马赶往江陵,谁知她在半途将我丢下。都督,你可知道我在荒野里经历了什么?我遭狂徒凌辱......为了苟全性命,我只好一路乞讨,再度爬回许昌。”
“侍妾?”周瑜恍惚地看了一眼惊慌失措的李置,然后镇定地对白江道,“所以,你从那一刻开始便对置儿恨之入骨。为了报复她,不惜将所有情况告诉曹丕。白江,你疯了,你是先主公的妾室,怎么能因为置儿,置江东社稷于不顾?再说,我相信置儿当时是无心丢下你的,”
白江面若寒蝉,她站起身仰天大笑了一阵,然后又无助地摔在地上悲怆道:“都督还知道我是先主公的妾室啊!白江这十年来为了先主公守身如玉,就是期盼着与先主公地下相会的时候,能告诉他,白江只属于孙伯符。而现在呢?我被糟蹋了,叫我将来如何面对伯符?”
周瑜脑子里在想着置儿为何会成了曹丕的侍妾,全然没听见白江的哭诉。白江看他不以为然的样子,十分气恼,又道:“周都督,你对她一往情深,可你不知道的是,她在许昌......”
“你住口!”吕蒙这时冲了进来,将她踹倒在地。周瑜也不想再听她说下去了,吩咐吕蒙将她带下去,严加看管,吃穿用度不许怠慢。
他将置儿扶到案边,握着她的手一起坐了下来,她的手好凉,冰凉冰凉的。置儿靠在他的胸膛上,沉默了好久,才低语道:“公瑾,白江所言非虚,我做过曹子桓的侍妾。当年我被蔡和所劫,是曹丕救了我,我为了报恩才答允曹丕帮他一个忙,为了测试甄宓的心,才做了他的妾室,我知道这个理由很荒诞,但公瑾,你要相信,我和他之间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
公瑾将她搂在怀中,深情道:“我相信你!置儿,你是我在人世间最亲最近的人,我若连你都不信任,我还能相信谁呢?只是,伯符的事儿,你不该瞒着我。”
“我也不想瞒你,我知道伯符与你情深意重,我怕,怕你难过,怕你伤情加剧!”她悔恨道,“每每看你对孙权掏心掏肺,他还对你不利,我就想揍他一顿。”
“你放心,我一定要让孙权给伯符,给江东父老一个交代!”公瑾咬牙道。
那晚公瑾梦见了伯符,那年江东初定,兄弟俩意气风发,剑指天下。伯符搂着他的肩膀,凌然道:“公瑾,你我约定好了,要举江东之众,与天下争衡。”
说完这句话,伯符便微笑着向远处飘去,很快地他化作一缕尘埃,消散在朗朗空中。周瑜满眼含泪,拔腿就往他消散的方向追去。
“伯符!伯符!你回来!”周瑜呓语着,李置点上了房间的蜡烛,她探了探公瑾的额头,都是汗珠,她为他拭干了汗珠,吻去了他眼角的泪水,伏在他胸口,静静地感受着他的心跳。
公瑾承受的压力实在太大,要不是华大夫那颗灵丹妙药,他可能真的撑不下去。不对啊!既然公瑾的身体已然痊愈,为何还于建安十五年冬病逝于巴丘?难道她真的扭转了他的历史,李置不可思议地想象着,若真的是如此,就好了,她和公瑾寻一方远离战火的乐土,男耕女织,长相厮守,白头到老。
今日乃孙献郡主三朝回门宴请宾客的日子。这短短三日,漫长如三年。郡主大婚的时候,周瑜夫妇未能出席,今日,他们定要去侯府贺一贺。
李置和公瑾起了个大早,精心地装扮起来,李置依旧穿一件红如烈焰的长袍。而公瑾特意挑了一件黑色长衫,上面绣着金线作为点缀,看上去格外雍容华贵。公瑾素日里并不喜欢穿这种华服,他喜欢简简单单轻便的服装,但今日他得穿。
他坐在妆台前梳理着头发,李置拿了一个白玉冠,正要给他戴上,他却扶了扶手,道:“今日换那个玄色发冠。”
“好的!我夫君容貌俊美,怎么装扮都是好的。”李置给他戴上后,透过镜子看公瑾一脸严肃,担忧道,“公瑾,待会儿见了主公,你千万得按耐住,他执掌江东十年,根基稳如磐石,你不可妄动。”
“放心吧置儿!我有分寸。”他勉强地笑了笑,轻轻拍了拍搭在他肩头的那只玉手,透过镜子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来日方长,我会选择一个最佳时期为伯符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