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华在凡间时温柔谦逊，十米开外都能感受到他的春风和煦。回归神位时，却清冷寡淡，颜弄晚还能从清淡的挑眉处偶尔感受到他的情绪。如今，朝华目光悠远，如平时一般模样，她也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颜弄晚沉默，端起酒盏轻抿，目光放远，不知道在想什么。

说起心头血，颜弄晚想起一桩事来，大约是一万年前。一万年前，明珏同她在空桑山决裂。看着夕阳下坚决离去的背影，颜弄晚只觉得这画面有几分熟悉，但是这感觉从何而来，她揪不出根源。心中一阵空落落，反正这山头如今就只有她一个人了，索性在空桑山住了下来，全当散心。别看这里忘忧草遍地，紫色的花田梦幻如天境，可是后头的山谷险峻无比，茨草丛生，特别是浑身长刺的藤蔓为多，蛇虫毒物遍地爬。平日里，她都不会踏足那片危险之地。

夜里凉风习习，夜空中点缀着璀璨的星子。颜弄晚闲来无事坐在房屋顶上看月亮。她记得后背的山林突然冒起了大火，火气冲天，周围的植物都烧成了灰。不做思索，她便提气飞了过去。

明珏是水族，习水术，在功法的造诣上确实比她强上几分，当真就强那么几分。说来不知道是明珏的运气不好，还是颜弄晚的运气不好。明珏不知为何闯进了某位仙家的地盘里头，某位仙家驯养了一头烈焰狮做看家门，大老远地就闻到了明珏身上的味道。一个爪子就挥了过去，直把明珏烧成一个火人。明珏活了上万岁，也没吃过这种亏，何况身边还跟着一个红颜鲤鱼精，当时就怒火攻心。

颜弄晚到那里时，明珏和烈焰狮打的天雷勾地火，难舍难分，其实主要是明珏被一直被压着打。颜弄晚沉默半响，也参加了战斗。

之前大司命说到红枫女帝曾放话四海八荒，谁若是敢伤害颜弄晚一根毫毛，必生死杀之。这话的来头就得从这里说起了。

空桑山虽是东荒的地头，属于青丘的管辖范围。但是一些山头仍然会被其他仙人占据，比如如今这家。为何说颜弄晚的运气不好，又得从他们的战场上说起了。颜弄晚加入战斗后，两人的联手渐渐占上风，烈焰狮正要被收服，烈焰狮的主人刚巧回来，刚巧看到院子被毁得乌烟瘴气，心底的怒火腾腾上升，刚巧手里得到一柄火炎杖神器。

火炎杖一挥，烈火炎炎，焚身碎骨，只把元神灼得抽离肉体。颜弄晚生下来承了圣真天尊大半的神力，还能受得一时，而明珏才上万年的修炼，肉体早已被灼伤得七七八八，元神隐隐销陨，而那鲤鱼精机灵，看情况不对劲，早已遁入寄灵珠。

颜弄晚用了全部的法术辟了一个结界，勉强能减缓烈火的威力。她看着明珏，沉默了片刻，右手化刀，插入心头，心头血一滴一滴地飞入明珏的嘴里。

心头血，最宜养元神了。

明珏气若游丝，苟延残喘，不复翩翩少年的模样。他吃力地推开她，艰难地说道，“你还是顾着自己吧，你比我强不上哪里去。”

颜弄晚喉咙发痒，一时半会忘记和他辩论。

结界撑不了多久，颜弄晚被烧的浑身发烫，汗水还没来得及冒出体外就已经蒸发。胸口疼得直打滚，元神被灼得恍惚，全身就那一双眸子亮得惊人。

红枫女帝到达时，颜弄晚已经伤痕累累，恢复了狐狸的形态，元神和肉体已经分离，虚弱的元神烧的岌岌可危，摇摇晃晃。

迷糊之间，她想着，世事无常，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和明珏死在一块，早知道会发生这种情况，她上午与明珏的决裂不就成了笑话吗？她又想着她这算是英年早逝吗？哎呀，会不会流传千古啊。

红枫女帝怒发冲冠为侄女，霸气侧漏，成为千古佳话。法杖一挥，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同时天地悠悠，雷鸣电闪，七斗星宿落下万丈煞气，仙人形魂俱灭，烈焰狮魂魄俱散。

心头血确实是最滋补的药引子，却也伤元神。

灯油已染到一半，淡淡的幽香从灯罩里飘出来，和着蓝雾花的香气，让人有些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