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瀚敷了草药但还未苏醒,杨清沄静静地坐在一旁,眉头紧锁,双目如炬,冷静得让人觉得有点不寒而栗。
盛泽声称还需安排边城会见王羽之事,便先行离开。云川二人对侍女吩咐如何照看宇文瀚后,也回到自己毡房。
此刻天已蒙亮,远处的启明星已经升起。云浠从杨清沄处出来后,一直心事重重、沉默不语,回到毡房后,云川见四周无人,便问道:“你觉得宇文凌有把握拿到百年雪莲么?”
“应该难度不小吧,要不然他们也不至于为此争吵。”云浠此刻已经精疲力竭,神色寡淡,一边收拾床铺一边无精打采的回复道。
“那可怎么办?如果她拿不到,宇文瀚那只手就要废掉;如果她拿到了,杨清沄可就要娶她为妻了。”云川心里有点百感交集,百年雪莲,关系到自己救命恩人的一只手臂,可对于宇文凌,自己却非常犹豫,心里有个奇怪的想法,既希望宇文凌能拿到又不希望她拿到。
“我能怎么办?我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只要能救堂哥,怎么也得一试吧。至于娶妻,其实他们,无论从家世还是品相,也挺般配的。”说最后一句话时,云浠已经无力地躺到了床上。此刻,云浠从内心深处感到一丝痛彻的绝望,似乎在八年前自己都不曾如此心如刀绞。美好总是太短暂,原来上苍还是不愿眷顾自己,给了自己一次重逢的机会,却不到三天时间,就被打入另一个更残酷的深渊。此刻的她真希望一觉醒来,发现只是梦一场,哪怕是回到相逢之前也好,至少那个时候宇文瀚安然无恙。
云浠闭上眼睛,一阵昏暗袭来,她不想让自己陷入深渊,不停地在心里安慰自己:“云浠啊云浠,杨清宇迟早都要娶亲的,妻子无论是谁,也不可能是我啊!难道这点你不明白吗?”
“我觉得是谁都好过宇文凌。”云川小声嘀咕着,“哎,一个是自己亲儿子的身家性命,一个是自己亲闺女的婚姻大事,想必你们皇帝也会出手相救的吧。黄卑那么巴结淍朝,也没必要为了三瓣雪莲破坏关系。再说了,我们着什么急,能娶得堂堂淍朝公主为妻,说不定人家心里正乐着呢。不想了,一天没合眼,我也睡了。”
等云川醒来,已经是上午时分了。只听到外面一阵吵闹,“外面在吵什么?好像有盛泽的声音。”云川倾耳仔细听着。
“我们出去看看吧,这也快到晌午了,堂哥估计也快苏醒了吧,我得赶紧去给他熬点止痛化淤的草药。”一觉醒来,云浠还是难扫心中愁闷。这一夜胸闷再度发作,根本无法安神入睡。这也是八年前自己落下的病根,一旦思绪过多就会胸闷气短、呼吸急促,似乎有块大石压在胸口,心悸难忍。如果不是自己随身带着叔叔配置的“宁神丸”,后果不堪设想。
“你是不是没睡好,还是根本没睡着?你又吃了几次‘宁神丸’?你看你眼睛都肿得跟灯笼似的。”看着云浠比雪还苍白的脸色,云川已心知肚明,关切地问道,“云浠,你总是这样,什么都藏在心里。看着云淡风轻的,其实早就心急如焚。这事你也急不来,你要把自己急出病来,谁来照顾你的哥哥?相信我,长生天不会让好人遭遇不测的,他不会有事的。”
“云川,你有所不知,淍朝皇族中的血缘亲情寡淡得很,看看我家的下场就明了。”云浠神色寂寥,一双明目透着无尽的绝望,她抚了抚云川的发丝,接着说道:“我堂哥自幼就不受宠,根本就不被皇上器重。黄卑虽依附于淍朝,但在大漠中的实力仅次于突桑,他只是想利用淍朝牵制比邻的夏夷,同时还能与突桑对峙。所以,他对淍朝依附但并不委身求全,淍朝也深知黄卑族的实力和地位,绝不会轻易破坏当下的优越感。百年雪莲是黄卑的传世之宝,被历代王妃保管,听说只有部落首领在战场杀敌命在旦夕之时才被允许使用,就连生老病死都不可擅用。而且黄卑的尚度可汗,曾经几次上阵杀敌身负重伤,都没有使用哪怕一瓣雪莲,将百年雪莲奉为黄卑神明,他的这种虔诚和意志也被黄卑士兵无尚崇拜。这里因外由,要想取得百年雪莲,恐怕比想象中还难。”
“凡事要往好的地方想。淍朝可以多给点金银珠宝,哪怕是割一座城池,能救皇子一条性命,这也未尝不可啊!”云川扶着云浠的手安慰道。
“哪有你想得那么简单。一寸土地都是皇家的尊严,从古至今只有公主远嫁保家卫国,从未有割让土地救自家儿女的。虽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那是天子的,不是皇子的。堂哥又无依附,朝中无人帮衬,就算皇上能开金口,但黄卑却有一万个正当理由不给,或者一万个交换条件。你想想,几个来路不明的刺客,夏夷都能去淍朝索要岁币;三瓣百年雪莲,黄卑怎会错失良机?这其中估计又有一番暗战了。”云浠一面揣测分析,一面落下泪来。
云川忙用衣袖为云浠拭泪,懊恼地说道:“哎,早知今日,我当初就不应该与明成把关系闹僵,凭我往日与她的交情,何止一次,偷摸地取个两三次都不成问题,这百年雪莲几十年都不一定能用一回的,又有谁能发现啊。”云川长叹一口气,故作镇定地拍着云浠的肩膀安慰道:“云浠,你也别担心。我看凌妹妹对杨清沄甚是痴迷,她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娶嫁的机会的。再说,这不还有我和盛泽嘛,好歹与明成也是十几年的交情,还没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总有办法的。”
“恩,谢谢你云川。我们走一步看一步,总有办法的。”云浠听说过云川、盛泽与黄卑王妃明成之间的纠葛,此刻说“绝交”其实也不为过。也明白云川是安慰自己,但不想负了她的好意,也在心中暗暗祈求上苍,能怜惜宇文瀚,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云川和云浠收拾好,拿出临睡前与盛泽要了一身女装换在身上。云川喜红色或明黄,云浠常穿淡青或素白。此时两人着一红一青,一明一素,一亮一雅,左右各编了一根长辨,头戴一顶缀满珠帘的尖顶檐帽。就这么简单平常的打扮,但一个国色天香,一个清水芙蓉。
“还是女装穿着自在,为了装男人,我都僵着身子、扯着嗓子,一刻都不敢乱了姿势。谁知早就被他们拆穿了,还故意不说出来。每次想到这都觉得这二人真没意思!”云川对着铜镜扶了扶自己的帽子,明目善睐,神色飞扬。
“他们应该。。。”云浠已经习惯性地为他们解释。
“他们应该不是有心的,应该是有苦衷的!”云川打断云浠的话,学着云浠的腔调说了起来,“我知道,你又得为他们辩护,你就不能让我发个牢骚啊!其中一个人为了救我还躺在那里,我除了生闷气还能拿他们怎么办!”
“行行,你就对着我发牢骚吧,我都乐意听。”云浠的脸上挤出了难得的笑容。
等二人走出时,看见盛泽正在不远处与侍卫吩咐什么,盛泽看到云川二人,连忙打招呼快步跑了过来。
“还是女装好看,就如从雪山上走下来的一样。你们二人一出,我看连鸟儿都不好意思飞过来了。”盛泽看着啧啧称赞。
“你少拿我们寻开心了,你不是说我最没女儿姿态的吗?”云川即刻顶嘴道。
“你呀,安静站着还行,一说话简直就一副男儿身态!哎,真是可惜了。”盛泽看着云川,一本正经的叹着气可惜道。
云川刚要还嘴,被云浠拦住:“你们一见面就掐,真是一对欢喜冤家。小王爷,你们刚刚在外说什么,是跟雪莲有关吗?”
“你们是被吵醒的啊?这帮小崽子,我让小声点,还扯着个嗓子大声嚷嚷。”盛泽数落完,用探究的眼神看着云浠,正色说道,“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身份,但肯定不是一般百姓。我知道云浠不方便说,那我也就不问。但目前的情况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这帮刺客很有可能是他们那个妹妹带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