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又赶了一日的船。仍绕来绕去，好像在打转，岛屿好像无穷无尽，没有一个重样的。我也越来越疲累。更重要的是，这种完全没有依止的感觉让人心里说不出空虚和难过。

眼见日头又要沉入海底，夜幕缓缓来临。我又开始考虑是否连夜行舟，或者躺在船上过夜——周围一旦有异，也许能及时发现，说不定有出岛线索。但划了一天，十分劳乏，在船上晃荡，也不能休息好，反而误了第二天。何况还有这无法预测的群岛变换。

一边犹豫，一边留意适合安靠的岛，心里各种念头争相拥挤。人在心乱的时候往往时间过得特别快，也注意不到周围情况。于是不知不觉间，天色就暗了下来。

突然，水下冒出一团亮光。初不过巴掌大小，然后越来越大，好似天地忽然颠倒，月亮要从下面升起。

我不由怔住，手上划桨动作也停了下来。只见水下越来越亮，柔和的银光好似从一泉眼中不断射出，又四处溢散，不一会儿便见一轮皎洁圆光升起在我船下。且它仍未停止扩大，仿佛不断积累的冬雪，渐渐充满我眼前几乎整个水面，而我是其上一片孤叶。

顶穹已不知不觉完全暗灭，连一颗星星也没有，天地间好像除了我就只有这片月光。它令我想起母亲慈爱的怀抱，却又好像父亲严峻的目光，令我不得动弹。

此时这团亮光也已扩大到四面八方我目力所及之处，除了这片光我几乎看不到任何海面。它也似乎伸展到了极致，能感觉到其蔓延的速度越来越慢，几欲停止。此时周遭黯然无声，似乎一切生灵都震慑默然，不敢乱动。而我，更是连呼吸都不敢用力：莫非这就是苍回和希生一直要找的那个海中月？

正当我不知如何是好时，身下小船自己动了起来。

我急忙查看船桨，却见它们仍静静在手边。我又急向四周看去，发现水下这团亮光的边界正在随我的船前行而前行——它在和我一起行走，又或者说，是它带着我的船一起行走？

我还没来得及继续想这个问题，船越行越快，很快便超过我平日自己能划到的最大速度，并且还有更快的迹象。刮过我脸的风越来越锐，我都有些坐不住。尤其要转弯的时候，要双手牢牢抓住船舷才可稳住身体。我意识到此时别无他法，不再想太多，急忙把船桨收好，自己也平躺了下去，以防被甩出船。

躺下来后，能更明显感觉到船行速度异常之快。我仰望天空，无星无月。世界好像只剩笼在四周的海银光、船舷破浪的水声和我一个人。这种感觉无法形容，我不知道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就这么也不知过了多久，当我担心小舟是否还撑得住时，它不再加速，均匀了起来，但仍比我自己划快许多。我不敢妄动，毕竟还是很快，一不小心便可能翻船。我又不由得突然想到，要是掉入这片月海，不知会发生何事？我还能活着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