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华抿嘴轻笑,凑上去抱了李月娘的一只胳膊,道:“楼主,您捡到我的时候,我身上真的什么都没有?比如什么玉石呀、书信呀、荷包呀、簪子呀...”
话没说完,被李月娘不耐烦地打断:“没有,没有,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小丫头片子,少在这儿耍滑头,你这梦不是都在月圆之夜才有么,今日大晌午的还来诳我。快些梳妆,可别误了晚间的彩头!”
说罢一甩袖子扭着丰腴的腰肢摇着小罗扇出了房门,裙裾飘过,留下一室香风。
荷华懒洋洋掩着小嘴打了个呵欠,也有些纳闷,咕哝着:“对呀,大晌午的为何做起这梦来,难不成是爹娘快要找到了?”
她自嘲地耸耸肩,懒得再想,朝门外喊了一声。
“小雪,梳妆!”
“来了!”
一声脆脆的应答,就听见噔噔的脚步声,小雪推门进来,十三四岁的小丫头,肥嘟嘟的一张娃娃脸,白白嫩嫩可爱得像堆在雪地里的雪人。
在小雪看来,她侍候的姑娘是真的懒。
懒得梳妆,成日里一袭白裙,珠钗尽无清寡素淡得不食人间烟火样儿;
懒得习练琴棋,便头疼肚子疼脚疼,从头发丝疼到脚板心;
懒得虚情应酬,便携着蛇鼠虫蚁给楼里的姑娘们做礼物,吓得大家视她为洪水猛兽......
她朝懒洋洋靠着梳妆镜的姑娘望了一眼,并没有急着上前,自己先去铜盆里净了手,又擦了润肌膏,才走回姑娘身旁,拿起了牛角梳。
“大雪还封着山吧?那观无寺可上得去?”荷华坐在铜镜前,带着些期待问道。
“姑娘吩咐的差事自然是要办好的。”
小雪清脆的声音听起来就让人愉悦,她在身后笑咪咪地回话:“您叫小厮装了半车盐捐给寺里,不想山路难行,洒了。真是可惜的紧!不过,那山道上的雪倒是融得格外快些......”
荷华噗嗤笑了,“暴殄天物啊,你会遭报应的。”
“姑娘,小雪已经遭报应了,您看,那老梅枝都刮花了我这么白嫩的手呢!”
面前伸过一双肉乎乎的小手过来,手背上一道浅浅的口子。
荷华拍掉她的手,问:“住持可有新的消息与你?”
“消息倒是有,只不过那进香的人说十年前走失的那孩子,脚板心有一处圆形的红色胎记,而且算起来年龄也比您大了些,显然对不上。”
一双手灵巧地挽着发髻,小雪瞅了铜镜中模糊的影子一眼,叹息一声,又道:“姑娘,这么多年了,楼主也四处打听过,都没有您亲生爹娘的消息,只怕真是找不到了。”
荷华把玩着一朵珠花,有些不耐,长时间端坐着捯饬头脸,她觉得纯属浪费生命。
小雪自然知道姑娘的脾性,手上更加快了一些。
荷华抬眼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雪肤花貌、韶颜雅容,额间一滴美人痣更添几分神秘妖娆。
是个美人胚子呢,爹娘怎就忍心将她给扔了呢?
小雪略侧了身子,给她薄薄扑上一层粉,杏面挑腮更加娇俏。
又劝道:“姑娘,楼主把您当亲闺女养着,您干嘛老惦记着亲生爹娘?要我说,能把您扔了,证明他们就不想要您,您也用不着惦记他们。”
她是被自己的亲爹五两银子卖进了观月楼,不爱读书识字,倒是手脚勤快,对梳妆打扮无师自通,颇有灵气,这些年给荷华为婢,两人亲密无间,说起话一向随意。
这丫头,到底心气不平呐。
“好歹你有爹来卖,还值当五两银子,我的爹娘在哪儿呢?竟将我当块帕子给扔了?我竟连五两银子也不值么?”
“生恩不如养恩大!您一心念着爹娘,楼主还指不定多伤心呢。再说了,姑娘...”小雪撇了撇嘴,挑了一枝镂空兰花珠钗插在她的发髻上,“您身上这...异象,谁知爹娘是何方...”
还要再说,收到荷华淡淡瞥过来的目光,立马乖觉地闭了嘴,吐舌瞪眼扮了个鬼脸,嘻嘻笑着跑去挑衣裳了。
待收拾妥当,眼前的女子一身素白粉莲的缂丝襦裙,额间的美人痣被描成一片饱满的花瓣,卷翘的长睫下一双晶晶亮的杏眼,唇间点了胭脂,一眼望去似九天妖妖娆娆的花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