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希纯想到这里,待茜彤一迈进凉棚,便主动迎上前,道,“姑姑,月余未见,可还安好?”
茜彤道,“多谢希纯挂念,我一切安好,只是为何只见你一人,不见静璇和元熙?”
姒希纯道,“静璇妹妹年幼体弱,不适宜出席这种场合,便留于府中了。至于哥哥,父亲说他本不擅长弓箭骑射,便让他也留在府中了。”
茜彤一想起静璇活泼的样子,哪里有半分体弱的样子,便知道这不过是太尉府的借口罢了。她也无意戳穿,除了没见到静璇,元熙没有出现也让她觉得有些不适应。
这时候,只听梁书菱对身侧的冯滢萱悄声道,“她的父亲不过是一个从八品的养马官,怎么也能来?”冯滢萱冷笑,道,“还能为了啥,不过都是冲着文瑄殿下来的。”
姒希纯听了,心中不悦,用冰冷的目光扫视着两人,两人被这么一瞧,便不再议论,眼里却多少有些不服气的神情。
姜婉兮温和又不失威严地说道,“大家都是来观看围猎的,可要一团和气为好,以免在王上面前失了颜面。”嵇小雅也附和道,“婉兮姐姐说得极是,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若是一个个都学市井妇女一样搬弄是非,岂不是给自家牌匾抹黑了。”一番话说得梁书菱和冯滢萱面红耳赤。
姒希纯看着笑意盈盈的姜婉兮,否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测。她想,自己真正的对手,不是出身卑微的姒茜彤,更不是头脑简单的孔乐瑶,而是眼前看似温婉实则颇有魄力的姜婉兮。
茜彤并未听到她们的议论,因为她的目光被另一个人所吸引了。
只见皇甫俊领着一众羽林军迈着整齐的队列,向着高台走来。皇甫俊卿如雕刻般的五官在铠甲的映照下显得更加棱角分明,并带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另有一内侍高声喊道,“昭王到。”
接着便是锣鼓和号角的声响,无论高台还是凉棚,官员还是仆从,此刻皆下跪迎候。
昭王在内侍监王衡的引领下,昂首阔步,穿过匍匐在地的文武官员,登上高台,端坐在虎皮榻上,文瑄世子紧随其后,立于右侧第一张案前,昭王这才命王衡宣布,让众人平身。
只听昭王道,“今日群贤汇聚,孤心甚欢。更为能得见我朝年轻才俊在马场上一展风采而感到欣慰。下面就让大鸿胪来主持吧。”
嵇爽面向众人,首先宣读了参加此次围猎的花名册。参加围猎的人选共有四十八名,以文瑄世子为代表,均为朝中贵族子弟,皇甫俊卿、姜清扬都赫然在列。其次是围猎规则:围猎中众人可骑马可步行,但只允许用竹箭来射中猎物,以一个时辰为限,最后谁手中的猎物最多,便是获胜者,比赛中严禁伤人和抢夺猎物,违反者剥夺比赛资格。
接着,太仆司马雍命人将马场中的地图展示给众人观看记忆,并告诉众人,比赛中途可以在树林里的马厩中换马。
待嵇爽和司马雍退下后,王衡向昭王请示,只见昭王阔步来到高台前,将手中的酒泼向火盆,盆里的火舌瞬间向上窜升数尺。昭王雄浑而有力地宣布,“围猎开始!”
随着一声锣响,四十八匹骏马便撒开蹄子向前奔去。
一马当先的是文瑄世子,紧随其后的是姜清扬和皇甫俊卿两人,其余人则被抛在了后面。
姜清扬笑着对皇甫俊卿道,“上次在姒府比剑清扬不才,败给了皇甫兄,今日便要弥补这个遗憾。”
皇甫俊卿道,“上次的不过是你一时分心才有失误,根本无高下之分,不过今日还希望清扬弟全心全意,发挥实力。”
姜清扬道,“那是自然。”
高台上,昭王对文瑄的出场表现很满意,他同样也对姜清扬和皇甫俊卿两人的竞争充满期待。皇甫无涯却眉头紧锁,他生怕皇甫俊卿求胜心切,误伤了自己和他人。姜太傅也同样密切关注着场上的变化。
卞有为对姒太尉道,“你看皇甫无涯和姜太傅,为了儿子都是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倒不如咱们俩轻松快活。”
姒太尉听后爽朗地笑了。
两人旁边的孔太常似乎没有听到两人的谈话,自顾自地饮酒。
姜太傅见到此景,不由皱眉。他先前听说卞有为答应姒太尉提亲之事,本是不信,但今日见到二人却是一副十分亲密的样子,而孔太常竟然安之若素,这其中必有古怪。
朝中势力,以太尉为首,其次为孔家,再接着便是卞家,最后才是姜家。因为太尉和孔家在宫中都有女儿,而且门生众多,卞家则掌握着全国的经济命脉。唯独姜家,空有一个太傅的职位,却是一个虚职。除非世子登基,地位才会水涨船高。此外还有一条最稳妥的办法,便是将女儿许配给文瑄世子。
但是,姜太傅想让自己女儿成为王妃,最主要的竞争对手有姒希纯、孔乐瑶和卞纯竹。其中,姒希纯的家世背景是第一的。但是卞家跟姒家一旦联姻,昭王为了平衡势力,势必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再娶姒家的女儿。而卞纯竹和姒希纯都退出后,只剩下孔乐瑶赢面最大。姜太傅心中思忖,卞有为这么做,明面上帮太尉稳固了地位,实际上还是为了孔家。因此尽管少了姒希纯,姜婉兮想要挤掉孔乐瑶,却也是十分困难。
姜太傅陷入自己的思绪,却被一阵喝彩声打断。
原来是场上的司马青筠已经率先射中一只野兔,其余贵族子弟则铆足了劲,追逐往树林方向逃跑的野兽。
文瑄世子对于体积小的兔子并没有兴趣,他更愿意追逐矫健的麋鹿。麋鹿跑步的速度极快,又十分灵巧,总是能躲过他精心瞄准后射出的箭,但越是这样的猎物,反而越能激起他的征服欲。
姜清扬拿起箭左右开弓,分别各射中一只野兔和山猫。
而皇甫俊卿则已经囊获了野兔、狸猫、野猪等猎物,数量颇丰。
姜清扬不甘落后,策马扬鞭,朝着树林深处奔去。
皇甫俊卿大声提醒道,“清扬,前几日刚下过雪,林中恐怕路滑,还是不要去追赶了。”
可一心求胜的姜清扬根本听不进去。
这时,文瑄世子勒马停在皇甫俊卿的身侧停下,笑着道,“皇甫兄真是大满贯啊,看来今日又当是皇甫兄夺魁了。”
皇甫俊卿在马上简单行了个礼,然后道,“殿下谬赞了,殿下英明神武,俊卿如何能与殿下相比。”
文瑄世子笑,“你不必自谦,不过我总觉得你跟姜清扬的关系似乎不比从前亲密,这是怎么回事呀。”
皇甫俊卿无可奈何地笑了,“我与清扬虽自幼相识,但如今我们各司其职,同为昭王效力,平日里联系的少了,自然感情也就淡了。”
文瑄世子的黑眼珠转了转,道,“是这样吗?我倒是听闻你和姜清扬似乎喜欢上同一个女子,还曾为此女当着众人面大打出手,可有此事?”
皇甫俊卿知道文瑄指的是上次在茜彤及笄礼上那次比剑,不觉哑然失笑,道,“这等滑稽之语不知殿下从何听来,俊卿和清扬一向以报效国家为己任,又怎会行那争风吃醋之事呢。”
文瑄世子拍了拍皇甫俊卿的肩膀道,“我是一向知道你的,从未将儿女私情略放心上,方才不过不是试探,但是作为朋友,我还是要提醒你一下,清扬对姒大人的千金一往情深,我希望你能尽量避些嫌疑,更不希望你们为了一个女子而坏了两人多年的情谊。”
皇甫俊卿的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他借低头掩饰,口中道,“谨遵殿下口谕。”
二人交谈甚欢,全未料到身后的树林里有一只弓弩正悄悄对准了二人。
皇甫俊卿最先察觉周边的风声有异,忙道,“殿下小心。”
文瑄世子正惊讶间,只见皇甫俊卿在马场腾空而起,挡在他身前,依靠手中的马鞭,本欲将凌空袭来的竹箭给打偏,没想到竹箭根本没有改变方向,反而笔直地朝着皇甫俊卿的肩膀射去,皮肉绽开,鲜血泵射,皇甫俊卿从半空中倒在了文瑄世子的马背上。文瑄正要惊呼,不料前方又飞来两只竹箭,朝着他的前胸方向射来。
皇甫俊卿忍着剧痛,用马鞭用力抽打马身,马吃痛后带着两人向前跑出,躲开那两只致命的箭。
文瑄世子反应过来,大声呼救,引来附近的人。那名放冷箭之人也趁机悄悄消失在刚才的树林中。
问询赶来的司马青筠等人上前跪拜,道,“臣等救驾来迟,还请殿下恕罪。”
文瑄心急如焚地按着皇甫俊卿的伤口,道,“皇甫将军中了暗箭,快去前方传唤太医来!”
皇甫俊卿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他艰难地推开文瑄按在他肩膀上的手,道,“殿下,请将手拿开……这箭矢上……涂了毒药。”
众人皆吃了一惊,文瑄扫视着前来救驾的众人,唯独没有见到姜清扬,心中不觉往下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