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衡听到这二人的对话，回过身望着姒容景。

只见姒容景对着王衡作了个揖道，“王总管，姒某与孙祖康相识一场，离开前想去单独见他一面，还请成全。”

王衡笑了，道，“没想到姒大人竟然不记恨他，也罢，姒大人请便吧。老奴在外头等着便是。”

姒容景在李四的带领下，来到了关押孙祖康的地方。

只见孙祖康似乎刚来，对牢房的环境甚为不习惯，一脸鄙夷地站在牢房内一角，看见姒容景来了，他的脸色变了变，有些不大自然道，“姒大人是来看孙某的笑话的吗？”

姒容景让李四先下去，然后对孙祖康道，“你我毕竟曾共事一场，如今我要离开，前来看你一眼，也算是尽了情谊。”

孙祖康仰头朝天笑了几声，然后眼神阴冷道，“哼，假仁假义。”

姒容景不以为意，他心里有个疑惑要问孙祖康，只听他道，“孙大人此番布局巧妙，一丝破绽也未露出，为何要自投罗网呢？”

孙祖康被姒容景夸赞后，脸上浮现出一丝得意，随即叹了一口气，道，“也罢，看在你是唯一一个来看我的人的份上，我便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姒容景脸色一峻。

孙祖康笑着说，“你不是一直奇怪为什么王勇死也不肯供出是顾睿渊指使的他吗？”

“是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理由会让王勇连自己家人性命都不顾惜，也要保全顾睿渊？”

孙祖康看着姒容景，一个字一个字地道“知，遇，之，恩。”

“王勇之前虽然是个读书人，却没有官职，日子过得穷苦潦倒。妻子嫌弃他穷，将他从家里赶了出去。饿晕了的王勇在街上遇到了司农中丞顾睿渊。顾睿渊可怜王勇，将他带回府中照顾，后来又保举他在司农寺担任都内部库房的小吏。王勇高升后，他的妻子又来求他回家，王勇看在孩子的面上不计前嫌，但心里却对家人失望透顶。他一心跟随顾睿渊，是顾睿渊身边最忠心的一条狗，可惜顾睿渊却从未把他当成一个人来看待。”

孙祖康用一种特别刻薄的形容来比喻王勇和顾睿渊的关系，但姒容景却不这么认为。虽然顾睿渊设计杀死了汤炎，但是他并没有除去王勇灭口，还为他找了个替身身份活着，足以说明顾睿渊是一个善待属下的人，而这种真诚才是王勇心甘情愿赴死的理由。

姒容景沉吟一番，最后问道，“这一切事，可是太尉指使你做的？”

孙祖康没有直接回答姒容景的提问，而是意味深长道，“太尉一向对背叛他的人不会心慈手软，姒大人你可要小心呐。”

姒容景心头一震，看着孙祖康，孙祖康却不看他，自顾自地在牢房里放声大笑，仿佛癫狂一般。

另一边，一直在旁密切关注的李四，悄悄出去，将牢中见闻报告给了王衡。王衡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递给李四。李四瞬间喜笑颜开。

王衡回到凤玑阁，将姒容景和孙祖康的对话报告给了昭王。

昭王凝神皱眉，心想，这个孙祖康真是个不安分的人，看来他并不甘心这么白白赴死，才对姒容景说了那样一番话。如果再多留他些时日，难保不生出其他变故出来。想到这里，昭王的眼中不觉寒光一闪。

是夜。

牢头李四在孙祖康的饭菜里下了蒙汗药，趁其熟睡，将其用绳子勒死，并报京兆尹称，孙祖康畏罪自杀了。

第二日，昭王下诏公示，孙祖康为张丞一案的罪魁祸首，已经畏罪自杀。从犯魏源骏和石汉，将于五日后菜市口问斩。姒容景徇私袒护张丞，但其情可悯，故削去其司农中丞一职，贬为太仆寺从八品的养马官。

姒容景听到孙祖康死讯，第一反应是太尉下的手，此刻，他对太尉的冷酷又有了更加深刻的认知。

司农寺。孔太常来找卞有为喝茶。

卞有为一边为孔太常斟茶，一边道，“没想到昭王到最后还是放过了太尉府，枉费皇甫俊卿一心要为母报仇，却未能如愿。”

孔太常接过茶，闻了闻，赞叹道，“果然好茶。”接着用茶盖缓缓拂去热气，悠悠地说:“昭王这步棋可谓敲山震虎，既收拾了太尉在司农寺的势力，又削去姒容景官职，对太尉而言，何尝不是一记迎头痛击。“

卞有为想起了姒容景，不免叹气道，“姒容景这样的才干却被贬去当个养马官，是在可惜！”

孔太常却不以为然地道，“卞卿此言差矣，徇私枉法在我朝一向是重罪。昭王却轻飘飘地用一句‘其情可悯’来带过，可见他本就没有处置姒容景之心，将来姒容景东山再起之日也是指日可待啊。”

卞有为笑道，“太常所言极是，来，喝茶，喝茶。”

太仆寺位于城中较为偏远的地方，姒容景为了不迟到，特意起了个大早，来到太仆寺报道。

太仆令司马雍刚下马车，便见到了早早等候在门外的姒容景，但是却像眼中没这个人一样，径自走进了书房，连招呼都没打。

姒容景不免面色有些难堪，他想之前自己在中秋宫宴上见到司马雍，他还是对自己一副毕恭毕敬的态度，如今竟然像变了个人似的。看来，趋炎附势才是这朝廷中的每个人最真实的写照。

姒容景整理了下仪容，舒缓了些情绪后，昂首迈入了司马雍的书房，然后拜道，“新任养马官姒容景前来拜见太仆令大人。”

司马雍故意让姒容景多跪了一会儿，才应答道，“起来吧，我已经读过了诏书，你今后就在西郊的马场里伺候吧。”

西郊马场？姒容景心想，那里距离自己的府宅有接近二十里路，自己乘着马车在路途上往返少说也要半个时辰时间，这个司马雍真是故意给自己小鞋穿呀。

司马雍看着姒容景没有应答，便询问道，“姒大人可是觉得本官的安排有何不妥？”

姒容景忙道，“大人安排地极好，下官这就即刻赴任。”

司马雍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