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中心，姒王后命人将楚楚的十根手指的指甲尽数拔去，留下十个血淋淋的肉印。楚楚忍受着钻心的痛苦，却一直不肯承认是柔嘉夫人指使她与内侍传递消息。姒王后用眼神示意，让人往楚楚拔去指甲的手指上撒上盐。楚楚忍受不住，大声惨叫。姒王后冷冷道，“人证物证俱在，你还妄图狡辩，我问你孔湛露还在背地里做了什么事情，快老实招来。”楚楚疼的眼泪直掉，口中却说，“一切皆是我一人所为，与柔嘉夫人没有关系……”姒王后露出一抹残忍的笑意，“你还是不肯说，那就怪不得我了……”

“住手。”昭王的声音突然而至，打断了这场刑讯。

姒王后心中大惊，连忙转身向昭王行礼，心中奇怪，为何没人通传。姒王后稍加调试情绪，脸上便很快浮现出往日温柔端庄的笑容，“不知昭王到此，臣妾有失远迎。臣妾方才当场拿下婵娟宫侍女钟楚楚与内侍私通消息，请昭王示下。”昭王看着行刑柱上披头撒发，血迹斑斑的楚楚，不由想起了皇甫无涯的话，“太仓令钱恒和秀州太守高骞二人的证词也许是屈打成招呢？”

昭王看似随意地问，“可曾招供？”姒王后莞尔一笑，挥手让内侍呈上一份画好押的供词，对昭王道，“另一名内侍已经供认不讳，钟楚楚多次让他携带消息，出宫带给孔太常，这是供词。”

“寡人是问那钟楚楚可曾招供？”昭王的话音比刚才重了一分。

姒王后脸上的笑容一暗，“尚未，但人赃并获，她即使不肯招认也难脱罪罚。”“那就是屈打成招了。”昭王缓缓说道，言语中含有不容反驳的威势。姒王后脸上的笑容凝住，抬眼看向昭王，正好撞见昭王的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不由打了个冷颤，“臣妾举措失当，请王上赐罪。”昭王移开目光，望向甬道的另一端，“掖庭狱一向是王后主管，寡人本不便过问，但是寡人想提醒王后一句话，聪明反被聪明误。”姒王后听到最后几个字时，感到一股寒意从膝盖处升起，几乎要让她支持不住，但昭王并没有再看多看她一眼，而是带着王衡离开了。

什么？楚楚被抓了？文琦公主听到侍女灿儿的禀告，不免忧心如焚。她不安地在房中踱步，怎么办怎么办，先是孔府被重兵看守监视，接着又是楚楚被抓，难道孔府真的要出大事了？那维岳哥哥怎么办？一想到孔维岳，文琦心里就焦急的要命，不行，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维岳哥哥出事，我得出宫去见他。文琦公主心里打定主意，她命令灿儿为她换上一身宫女的衣裳偷偷潜出宫去，灿儿再穿上她的衣裳，躺在床上，假扮做她。

一身宫女打扮文琦公主孤身前往孔府。孔府外一里路内都被戒严，皇甫俊卿骑着红骢的高头大马在一一巡视出入孔府的车辆。文琦公主看着天空，夕阳已经将半边天空染红，时间已接近傍晚，稍晚些时候，姒王后便会派人到她宫中请她去用膳，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但是眼前这样子她如何才能从皇甫俊卿的眼皮子底下进去呢？文琦盯着一辆向着孔府方向来的马车，眼珠子转了转，有了一个计划。

“停下。”羽林军拦住了运送草料的马车。皇甫俊卿上前巡视车身，只见车上是十余捆喂给马吃的草料，约有一人高。他提起手中的配剑，向草料中间刺去。文琦躲在草料中间，看着闪着寒光的剑从自己的头上，眼前穿过，吓得死死用手捂住嘴，生怕自己叫出声来。皇甫俊卿检查无果，准备给马车放行，却意外在剑上看到一根细长的女子发丝。他眼中目光一冷，却没有拦下马车，而是趁众人不备，将那发丝轻轻拂去。

孔府临水亭，孔维岳仍然在安静地看书，仿佛外界的狂风骤雨仍未影响到他。只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孔乐瑶焦急又喜悦地声音传入耳中，“哥哥，你瞧，是谁来看你了？”

孔维岳闻声抬头，看见一身宫女打扮而且身上脏乱不堪的文琦。孔维岳吃了一惊，道，“公主，您怎么来了？”孔乐瑶道，“文琦公主冒着生命危险，偷藏在给孔府运送草料的马车中混入府中来看望哥哥的。”文琦公主用袖子擦了擦脸，灿烂地笑道，“这样就不脏了。”

孔维岳心里一动，身份尊贵的文琦，不但冒着危险出宫来见他，还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这样想着，他的心里不由升起一丝怜惜之情。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方白色的手绢，上前仔细为文琦擦去脸颊的污泥。文琦身体一僵，愣愣地望着孔维岳。

第一次，两人如此贴近，她能清晰地看到维岳脸上的白色绒毛，唇边淡青色的胡子印，线条流畅的下颌骨以及雪白的脖颈。她想，要死了要死了，为什么自己的心跳得这么快。

孔乐瑶见他二人如此亲密，识相地溜走了。

孔维岳温柔地说道，“下次不要这么傻，你可知道外面有多危险，为了我，你不值得的。”文琦激动道，“可是我在宫中想见见不到你，不知道你的消息，这更加让我难受呀。只要能见你一面，知你安好，哪怕刀山火海，我也无所畏惧。”孔维岳听了一怔，然后低头，在精致的五官上绽放一个浅笑，“真是个傻姑娘。”文琦心里道，我是傻，只要是为了你，让我去死我都心甘情愿。

“不好了——”孔乐瑶的尖叫声从走廊的一端传来，孔维岳下意识将文琦护在身后，冷静地问，“乐瑶，发生什么事了。”

只见走廊的尽头，最先出现的是一身黑色长袍的面无表情的文瑄世子，紧接其后的是一脸冷峻的皇甫俊卿，其后是十数名穿着胄甲的羽林军，皆佩戴长剑而来。而孔乐瑶正一边往走廊里后退，一边紧张地回头望向临水亭。

孔维岳身后的文琦心想，糟了，定是母后知道我私自出宫，派哥哥来抓我回去了。想到这，文琦不由抓紧了孔维岳的衣袖。

孔维岳挺直腰板，望着文瑄世子一行走到眼前，不卑不亢道“不知文瑄殿下大驾光临，所谓何事？”文瑄世子的眸子先是扫过藏在孔维岳身后的文琦，然后落在孔维岳毫无惧怕之色的脸上，淡淡说道，“孔维岳，你如今见到本殿，连礼也不行了吗？还是你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皇甫俊卿一双星眸逼视着孔维岳。

孔维岳仍然面不改色，道“殿下光临，臣本应行礼，但臣本是将死之人，多一条罪少一条罪又有什么关系呢。”文琦闻言，抓着孔维岳衣角的手指不觉攥紧。文瑄世子听了，不怒反笑，一扫方才的剑拔弩张的气氛，他朝着孔维岳点了点头，“好，不愧是太常之子，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也难怪让我妹妹心心念念，你，有种！”孔维岳奇怪地望着文瑄，心想，难道他不是为了文琦而来治自己的罪的吗？

文瑄世子缓缓从怀中掏出一份诏书。见诏书如见昭王本人，孔维岳及众人均下跪。

只听文瑄世子念到，“均输令姒容景协助廷尉白未晞已经查明，司农寺黄金失窃案乃是司农中丞顾睿渊指使王勇，朱保充所为，与孔太常无关。寡人念及太常一向忠君爱国，德行远播，此番蒙受冤屈，寡人心中亦悲伤难止，特派文瑄世子奉寡人旨意，赦免孔家，即刻恢复孔家一切职务，钦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