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茜彤眼前一亮，“那口箱子如今在何处？”朱保充道，“仍放在都内部大堂。”
姒容景等人一同前往查看，只见这口箱子长约三尺，宽约两尺，通身漆红，打开箱子，除了似乎有股臭鸡蛋的味道，其他并无什么发现。茜彤想，三天了，是什么原因让这口最重要的箱子还敢堂而皇之地摆放在这里呢。
姜清扬看到箱子里也空空如也，不免失望，道“接下来我们要怎么查？”
茜彤看着父亲，发现父亲却好像发现了什么，在凝神思索。
茜彤问道，“父亲可是有何发现？”姒容景没有接话，而是让随从取一些生石灰和清水来。只见姒容景将生石灰倒入装有清水的盆中，然后再把石灰水倒入木箱中，只听木箱中传来“滋滋”声响，随后竟然析出许多蓝色的晶体。
姜清扬不明白姒容景是在变什么戏法。只听姒容景淡淡地解释，“先前我曾说过，二人死后血液沾上蓝矾变成幽蓝色，而这箱子中也含有蓝矾，因此遇到石灰水变会析出蓝色的晶体。换句话说，当时这口箱子里装的是汤炎和王勇的尸体……”姜清扬大惊，“那朱保充见到的汤炎和王勇又是怎么回事？”姒茜彤道，“要搞清楚这件事，还要问下那两名抬箱子的仆役。”
两名仆役带到后，供述，当时他们二人奉朱保充之命将箱子抬到都内部库房后，就退到门外待命，里面发生什么并不知晓，大概过了半个时辰，钱恒大人先出来，然后又过了半个时辰朱保充出来命令他们二人进入库房将黄金抬走，当时库房内还有朱保充，王勇和汤炎三人。因为仆役不能跟主人目光对视，他们只看到三人的脚，后来因为箱子中装了两万两黄金，二人挑起来还是十分吃力的，其余一概不知。
姒茜彤指着身后的红箱子道，当初那口箱子还在这里，你们二人再挑一次，看看有何不同。二人看着箱子觉得十分奇怪，然后又一同用扁担挑起，最后其中一人道，“禀告大人，我二人可断定，这箱子并不是我们当初挑的箱子。当初的木箱本为黑色，而此箱子为红色，而且还比黑木箱要轻上许多，因此必然是两个不同的箱子。”姒茜彤心中已经明白了大半，但是她还有一个疑问，那就是“钱恒”为什么要在三更时候出现在库房呢？他来又是干什么？现如今钱恒被关入廷尉大牢，要见他一面比登天还难，他们只能从最后见过钱恒的两名侍卫入手。
侍卫又把当晚的情形复述了一遍，当晚他二人当值，因为听到更夫打更声音，知道快要到交班的点了，不免犯其困来，这时候“钱恒”突然出现，走进了都内令库房，一盏茶的功夫后又出来了。随后又过了一会儿交班的人来了，他们就收班了。
姒容景问，“你们确定看到的是钱恒？”
侍卫答到，“酉时，钱大人曾经出入过库房，他当日并未穿官服，而是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常服，与众位大人不同，因此小人认得。”
姒容景心想，制作深蓝色常服所用的回文锦只有五品以上官员才有，而且每人只有两套，许是身形与钱恒相仿之人穿着这衣服，假扮钱恒也未可知，只是即使衣服会认错，为何连样子也会认错呢？、
姒容景又问，“当夜三更时候，你们见到的钱大人和酉时见到的钱大人有何不同？”
两名侍卫想了一会儿，然后其中一人道，“当夜我二人确实看到的钱大人，只是钱大人有些奇怪，平日里他从未与我们说话，那晚却突然对我二人道，“茅厕已经修葺完毕，不日即可使用。”姒容景心想，如果是钱恒杀人，他没必要对两名侍卫透露黄金的下落，更不会在库房中故意留下茅草。但是这个“假钱恒”又是用了什么办法让侍卫也辨别不出呢？
难道是人皮面具？
但是假钱恒为什么要选在三更时前来？到了三更，包裹尸体的冰块早已融化成水，黄铜遇到水后，会很快生成绿色的锈斑，与绿矾油反应后会生成蓝色的液体，很难掩盖。但是事实上在案发现场，除了二人血中隐隐带有一些蓝色外，地上并没有蓝色的液体，而是更不易让人察觉的白色粉末。这说明假汤炎在用绿矾油消融黄铜的时候，当时冰块并没有融化。
姒容景想着两位侍卫的话，觉得那里有些不妥，突然间，他抬头问道，“更夫？司农寺哪里来的更夫打更？”侍卫道，他们也不知道，可能是附近的更夫打更，因为夜晚街道寂静，所以声音传得比较远，他们清楚听到一长两短的打更声音，正是三更无误。一席话点醒了姒茜彤，她道，“这个更夫有问题。”姒容景也说道，“当时你们二人听到的更夫其实是提前打了更，让你们误以为时间已经到了三更。而假钱恒就趁此机会进入房中，将黄铜消融，同时将从衣服上撕下一角，塞进汤炎手中，再在房中留下茅草，做完这些事，一盏茶功夫足矣。”
茜彤接着道，“当时真正的时间应该是亥时左右，因为冰块消融差不多也需要一个时辰。朱保充戌时离开库房，那时汤炎和王勇已死，尸体用冰块冻存，等到亥时，冰块自然溶解，与血水混做一处，仵作验尸体，也只当二人死于亥时以后，加上两位侍卫的证词，更容易让人因为二人死于子时，而不是朱保充离开的时候……”
姜清扬忍不住脱口而出，“你的意思是朱保充杀害了汤炎和王勇？可是他是如何在半个时辰内杀死二人又不发出一丝动静呢？”姒容景与姒茜彤心有灵犀地相视一笑，看得姜清扬确是一头雾水。
最后姒茜彤道，“汤炎在朱保充进入库房前已经死了，而且有人帮忙，杀人自然可以悄无声息。”姜清扬更加迷惑了，央求道“茜彤你可不可讲得更明白些。”姒容景笑道，“姜将军无需着急，只要抓住朱保充，一审便知。”
堂下，朱保充仍然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大人，小人已经知无不言，不知大人还要找小的所谓何事？”姒容景一拍惊堂木道，“大胆狂徒，还不将你是如何谋害两位官员性命从实招来。”朱保充面色苍白，求饶道，“大人冤枉啊，小人怎敢害死两位大人，这从何说起啊。”姒茜彤道，“你别再装了，王勇。”
朱保充听到这个名字，脸色陡然一变，身体也变得僵硬起来，不自然地说道，“大人可是糊涂了，小人是朱保充啊。”
姒容景又拍惊堂木，道“王勇，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本官就将你所犯之事叙说，当日朱保充受中丞之命，去库房领取两万两黄金，你事先害死了都内令汤炎，拿走了他身上的库房钥匙交给你的同伙，让其扮做“汤炎”模样，进入库房。然后你用冰块包裹汤炎尸身，后将其藏于黑木箱中。领取黄金之时，你，假汤炎和钱恒一同用钥匙打开来库房大门。朱保充又将藏有汤炎尸体的箱子差人送入库房。稍后待钱恒走后，你们便将箱子中的“汤炎”取出，背对库房大门，假装其还坐在座位中，再杀死本为同伙的朱保充代替你，同样用冰块包裹尸身，放于座位上。而假汤炎帮你做完这一切后，藏身于你带进来的箱子里。然后你再让差役把箱子运走。待到亥时，假汤炎再次扮做更夫在司农寺外打更，让侍卫放松警惕，你再扮做“钱恒”的模样来到库房，销毁存放在库房中的黄铜，再将二人的尸体由椅子上搬到地面上。事后你回到自己房中，将原本的黑箱子涂上红漆意图掩盖血迹，不料你身上因为沾到了绿矾油和铜反应生成的蓝矾，也同时有一部分沾到了箱子里，因为无水蓝矾呈现灰白色粉末，类似灰尘，极易被忽视，这也成了你最大的疏漏和铁证。”
姒容景一席话毕，“朱保充”仰头大笑，“好一个均输令，果然厉害。但是你奈何不了我，如我所料不错，你们还没有抓住假汤炎，更希望从我口中得到关于他的更多消息，但是很遗憾地告诉你，我什么也不会说的。”姒容景大叫不好，姜清扬早已经疾步上前封住了王勇喉咙和舌头处的穴位，阻止了王勇咬舌自尽的企图。姒茜彤惊出一身冷汗，但是看情形，是没办法从王勇身上突破了，那剩下那个假汤炎怎么抓住呢？
姒茜彤凝神思索，假汤炎能够假扮汤炎，必然和他身形相差无几，此外他能自如出入重兵把守的司农寺并且了解库房开启的奥秘，可见必定对司农寺十分熟悉。而且王勇宁死也要维护他，可见此人身份必然要远远高出王勇，最关键的是，从刚才的情形看，王勇能够轻易被姜清扬制住，说明他并没有很高深的武功，那么真正杀害汤炎和朱保冲二人的必然是假汤炎。此外，以王勇和朱保冲的地位，是很难单独约见汤炎的，更别提一击杀死他。除非约汤炎出来的人地位高于他，而且汤炎对其完全没有防范。
这样一分析，一个假汤炎的身份图像就大致勾勒出来了：身高约六尺，武艺高强，右手善用长剑，属于司农寺之人，而且官位居于汤炎之上。这样看来，符合条件的就只有：大司农卞有为和司农中丞顾睿渊。这二人均身高六尺，且擅于使剑，官位凌驾于汤炎之上。会是两个人中的谁呢？这时候茜彤又想起了一个细节，王勇曾禀告，他去库房领受黄金乃是奉了中丞顾睿渊之命。姒容景则想到，都内令汤炎曾向司农中丞禀报请求修葺都内部茅厕一事。姜清扬焦急地问，“到底谁是假汤炎呢？”“是司农中丞。”“是顾睿渊。”姒茜彤和姒容景异口同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