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看到了。”南蕾点头,她看这小丫头紧张的样子,觉得亲切又可爱。
“太好了!”芸香自小与淑妃亲厚,见她眼睛恢复,一时激动,握着南蕾的手紧了紧,神色惊喜又释然,杏仁般的眸子里还带着点水汽,仿佛马上就要哭出来一样,看得南蕾都觉得自己欺负了这小可怜似的,好笑地摇了摇头。
“才人可还有什么不适?”一旁又有人开口,说话的正是为她医治眼睛半月有余的典药御侍方谷月。
南蕾转过头,看向身畔的方谷月。
面前是一个约莫四十岁上下的妇人,上着一件窄袖短衫,下穿一条蓝色儒配长裙,发髻高高挽起,整理得一丝不苟,面上不施粉黛,素面对人,模样算不得出众,倒也俊秀周正。周身也不见钗环饰物,只在头上簪了一根银簪子。此时,她微微躬身在侧,听候差遣,行止大方,质朴端方,让南蕾一看就心生好感。看来书中对她的描述不错,虽为人聪颖,但性情内敛,只执着于医术,以避世态度自居,不参与勾心斗角龌龊权术。这样性格的技术型人才,用起来放心,用好了也当真是一大助力。
见方谷月一直躬身向她,南蕾伸手扶她直起身:“并无什么不适,方御侍于我恩同再造了。”说着,南蕾便朝她躬身下拜。
“才人,使不得。”方谷月略一惊,赶紧伸手拦住南蕾,道:“才人如此可折煞婢子了。”
“你受得起。”南蕾拍拍方谷月的手背,叹道:“若不是方御侍妙手奇医,我这眼睛就要瞎了…若是当真成了瞎子,后半生在这深宫里要如何度日,想想都是煎熬……”
方谷月道:“为才人医治,乃是婢子应做之事,怎可受您大礼。况且,即使不用婢子,您的眼睛也是可恢复的,婢子不敢居功。”
“不,若非方御侍仗义相助,我怕真的要瞎了。毕竟有人想要我瞎,她就有一百种法子让我不得不瞎……即使警醒着躲过了她派来的医官,可若耽误下去,也不知有何变数。”南蕾知道方谷月虽看着冷清,实则心善,淑妃的凄惨处境是很容易让她产生同情之感。于是蹙眉,微微掩面,做悲凉状,道:“陛下对她又是放纵的态度,她更是有恃无恐了。唉…你又如何知道这宫内的那些龌龊事情呢。”
“才人!”方谷月果然有些动容:“婢子在这宫里当值也快二十年了,有些不堪的事情如何不知啊。委屈才人了,堂堂相府嫡女被个那样出身的人压制……”
“你果真知道吗?这宫里,每走一步,都是如履薄冰。双眼不能视物这些日子,我夜不安寝,就怕有何变故。那个女人岂是好相与的,又是明枪,又是暗箭,躲也躲不过……”南蕾摇头叹道:“比如此次之事,若我说,并非我害那人小产的,你可信我?”
方谷月点头:“婢子信您。”
“当真?”南蕾没想到方谷月答得如此干脆,毕竟一个怀了龙种的人拼着舍弃腹中子也要去陷害一个妃嫔太不合常理,她还以为要自己添油加醋地把淑妃所受的各种陷害委屈复述一遍,才能让方谷月信服。
方谷月道:“才人忘了婢子在哪儿当值了么。婢子可是尚食局的典药御侍,任何人吃了什么膳食,又服了什么药,婢子很清楚,有些龌龊私密事,要想避过婢子的眼睛,难之又难。”
南蕾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探问道:“方御侍可是知道什么隐情?”
方谷月欲言又止,她抬眼望了望殿外,见大门紧闭,才俯身凑到南蕾跟前低声道:“前些日子,住在芙蕖殿的那位,打发小宫女碧落到尚食局去领些食材,正好赶上婢子当值。您可知她领的是何物?”
南蕾见她言词谨慎,便知不是小事,于是示意芸香向殿外守卫处瞧了瞧,见没什么动静,就又小心关了屋内门窗,问道:“是何物?”
“蟹爪。”方谷月答道。
“蟹爪?”南蕾想起来,孕妇是不能吃螃蟹这种寒凉的东西的,那么,阮问心要蟹爪做什么?
方谷月见南蕾疑惑,以为她不知,于是接着说道:“才人自小在中原长大,怕是对那海中珍馐的性状不大熟悉。别说您,寻常人若不是出身海洲又如何得知。婢子因多读了几本医书,恰巧知道这蟹爪对孕妇却是极凶之物,阮婕妤有孕,这样特殊的食材婢子少不得就多问了几句,岂料那小宫女还要了甘草与阿胶。”
“那会如何?”南蕾只知道孕妇不宜吃螃蟹,但并不知道具体的禁忌,于是接问。
“婢子读过的医书中有一药方:蟹爪一升,甘草二尺,阿胶三两。”说到此处,方谷月顿了顿,才道:“专治死胎不下!”
“死胎!”芸香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