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府别院内。
月儿如钩,勾走伊人的魂魄,化作泪滴形状的血色宝石,镶嵌在远在他方的情郎的心尖上。
姜行歌刚哄完儿子入睡,坐在院内的石凳上问流萤,“流萤,你说我这趟回来,是对是错?”
流萤握着剑柄,顺从地低着头,“二当家认为对,即是对。”
姜行歌轻笑一声,仿佛在嘲笑自己,“怪不得我娘说,江湖中人浮踪浪迹,无常栖,无常友,无常安。我是飞天镜的沅江九肋,却也是史家的灾厄之星。”
“飞天镜缺不得二当家。”流萤诚然说。
“此番,我俩这一逃,也不知家里如何?按晖夜的性子,定是要到飞天镜去要人的。”姜行歌扶了扶额头,“他那妹妹也是难缠得很。”
“手下以为,宁少堂主对二当家情根深种,宁玉姑娘又对昭霓少主一往情深,应该不会太为难飞天镜。”流萤说。
“他们不敢为难飞天镜,可他们敢为难史家。”姜行歌蹙眉,“我怕......”
只听一只带信的匕首顺着姜行歌的左肩飞过,稳稳地扎在姜回就寝的门上。
流萤起身欲追,却被姜行歌叫住,“追了也没用,话都写在信中了。”
流萤退下,将那匕首和信取下来,递给姜行歌。
姜行歌借着朦胧的月光,瞧了瞧匕首上的刻字,“果真是晖夜。”该来的终究会来,她斩不断与江湖的缘分,便注定会牵连到史家。姜行歌拿着信的手颤抖着,“流萤,待昭霓一回来,我们就永远离开这里!”
流萤激动不已,“二当家,你终于下定决心了!”
姜行歌点点头。她若不离开,史家便永无安宁之日,念在自己与史凝义的昔日情分上,也应当放史家一条生路。
她从冰凉的石凳上起身,“你速速去告诉史凝义,凝礼和昭霓在乡下被晖夜给捉了。”
“是。”
.
初九一大早,姜行歌三人趁着众人未起,摸黑出了史家,快马加鞭直奔乡下。史家姑姑的院子被奇药堂的十几个人把守着。
姜行歌大方上前,对一人冷冷道,“带我去见晖夜。”
“夫人这边请。”
那人自然地将姜行歌视为自家夫人,却惹得史凝义出言纠正,“是史夫人。”
入了饭厅,宁晖夜正端着碗吃着午饭。仿佛被宠幸的妃嫔一般,露出祈盼已久的欣喜笑容,“行歌,坐下来吃口饭吧!”
姜行歌站在原地,“昭霓和凝礼在哪?”
宁晖夜见到史凝义从她身后走出,瞬间臭了脸,“史凝义,你也来了。”
这二人每次见面,都似血海深仇般敌视良久。
姜行歌一字一句地问,“他们在哪?”二人皆知,倘若她把每个字音都念得又重又长,便是生气了。
明明是她逃婚在先,没有解释不说,他千里迢迢来寻她,见面第一句话便是质问于他。她向来是个狠心的人,对他人狠心,对自己更狠心。他知晓她过去的一切,对于今日如刺猬一般的她,他如何也恨不起来。宁晖夜痛心疾首地看着姜行歌,无可奈何道,“我预知你今日定会快马赶来,特意备好饭菜等你。放心,既是你在意的人,我便不会拿他俩如何的。行歌,还站着做什么?坐下吃一点,你且先吃过,我们再谈正事。”
姜行歌被他说得心软上几分,遂坐下吃起饭来。史凝义倔强地偏过头去,不肯多看一桌子丰盛的饭菜一眼。
宁晖夜一边往她碗里夹菜,一边吩咐手下道,“去盛碗鱼汤过来,多盛些豆腐。”
史凝义突然重重坐下来,喊道,“给我也拿双碗筷。”
宁晖夜无视他,手下人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只见姜行歌把碗筷往史凝义面前一推,道,“我吃好了。”
史凝义挑衅般看着面色铁青的宁晖夜,接过碗筷,大口吃起来。还未等史凝义吃上几口,宁晖夜倏地站起身,一把将饭桌掀起。饭菜划过半空,史凝义一个侧身躲开,却不想姜行歌并未闪躲,任凭饭菜打在身上,顺着衣服滑落。
宁晖夜苦笑,“行歌,你在恼我。”
姜行歌垂眸,一言不发。
宁晖夜目光凌厉,转向史凝义,“史凝义,大婚之日你叫我奇药堂颜面丢尽,今日我便要好好同你算算这账。行歌向来是非分明,我想,此事她是不会偏心的。”说罢,宁晖夜看向她,等待她的答案。
站在飞天镜的立场上,奇药堂不曾怪罪于她,已是仁至义尽。站在史凝义妻子的立场上,若是他二人今日不做个了结,他日史府还是逃不过奇药堂的暗中拾掇。不如,让他二人就此清算,也好。
相比之下,史凝义武学资质奇佳,一身武艺全靠自我参透和各路前辈指点;宁晖夜得老堂主真传,体格又有奇药堂名贵药材补着。若二人真对上,想来谁也讨不去什么大便宜,只怕宁晖夜身旁的荆头领出手相助,那史凝义便危险了。
她缓缓退到一边,道,“你二人自行解决便是。”
宁晖夜作“请”的姿势,待史凝义一踏出门槛,便迫不及待地拔剑刺去。
史凝义闪身避开,不甘示弱地抽出剑反击。宁晖夜的剑锋锐利,史凝义衣服上被划出一道道口子,动作越发迟缓。史凝义只觉眼前模糊,索性闭上眼,一招一式都通过声音来判断。宁晖夜早便猜到他会如此应对,故意抽动剑刃,做出“嗖嗖”的声音来迷惑他,趁其不备又是几剑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