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芜略略颔首,“沈老爷。”
临危正坐,眼角余光瞄到沈敬平时不时打量自己,并不多问,亦不多说。
沈敬平眯眸,周宏志极力推荐的这个女医,模样年轻,冷淡清雅,不知到底有几分能耐。
流云湖附近的村落,杏树湾,马车行了约两三里,绕一垅菜地进了一座院子。
中年女子早候在那里,见沈敬平下了马车,三步两作两步奔过来,语声殷切恭敬:“老爷,大夫可请到了?”
“嗯。”沈敬平点头。
叶清芜下了马车。望望妇人大为吃惊、失望却又不敢质疑的脸色,淡淡开口,问的是沈敬平:“能先带我去看看病人么?”
榻上,一个年约八九岁的男孩子静静躺着,眉眼分外隽秀。
伸手,探上他的脉,平稳正常。摸摸他额头,体温亦正常。
指尖探向他鼻端,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这种情况从开始持续到现在,有多久了?”叶清芜这回问的是那中年女子。
“十六天了。”她说得肯定,眉睫间担忧浓重。
“他这是嗜睡症。起初是起床时间要比常人晚,所以你以为小孩是贪睡,并未放在心上。慢慢,症状加重,不分地点场合时间的犯困,多至可以睡上四五个时辰。”叶清芜分析着,“情形是不是这样?”
“是,是的。”女子急切回答,眸中露出希望,“女医可有法子根治言儿的病?”
叶清芜点头,“确有一法子。但请问你们两位谁可以作主,我便与他细谈。”
女子微愕,刚才还说可治,难道又有什么隐情?望望沈敬平,担忧出声:“老爷……”
“你先出去。”沈敬平淡声吩咐。
“此地不适宜治疗,我要带令公子去另一个地方。”叶清芜望着沈敬平,主动开口,“当然,前提是沈老爷能放心。”
沈敬平微怔,“多久有效果?”
“二十天。”叶清芜道。
沈敬平在床榻上坐下,抬手抚抚男孩面颊,语调平稳,眉眼间有愧疚滋生,“说来有一桩荒唐往事,我先讲予叶姑娘一听。”
“不,”叶清芜淡声阻止,“我对病人隐私没有兴趣。”
沈敬平摇头,“此事在我心头埋藏多年,你只当听我诉一诉好了。”
沈敬平十年前曾到过浮徒镇,在游览流云湖时逢上大雨,天黑到一农家投宿,这家就一孤身女子。
沈敬平淋雨生病,一滞就是半个多月,全得她悉心照顾料理。
正是在这十多天里,两人坦诚相待,耳鬓厮磨,最终冲破了世俗道德的禁忌,成了无名有实的夫妻。
但沈敬平不是普通人,他父亲在朝中为官,他亦颇有理想志气,更何况家中早有妻女,回洛城后很快将此事忘记,一并把那个叫隽云的女子抛却脑后。
直到三年前,隽云重病,托人拿了当年沈敬平留下的信物找到洛城,请他来见最后一面。
如烟往事才从他脑中赫然清晰,听说自己还有个儿子,更是急急奔赴过来。
隽云托他照顾他们的儿子沈无言,却不肯他将他带至洛城,所以这些年一直是由隽云的表姐在抚养。
这次得知沈无言患了病,沈敬平下定决定要带他回洛城,真正尽一个父亲的责任。但前提是要带回一个健康活泼的孩子,才好让家中接受。
“无论他是何种身份,都不影响我治疗。”叶清芜笑笑,“如果沈老爷信得过,我今天就带无言过去。二十天后在此相见。”
“我信得过。”沈敬平郑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