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在咫尺的女儿,晶眸冷漠,神情清绝,泰若自然得大有一副鱼死网破的决绝。
犹记得当年银霜也是这般,从什么时候起叶清芜的这份冷淡开始与银霜这般相似了,明明她还是个未及笄的孩子。
有情不必终老,暗香浮动恰好——还记得在流云湖畔第一次与银霜相遇的情景。
九月的流云湖清波无垠,与那辽旷天空的流云互相辉映,形成别样迷人的景色。
银霜就是这样毫无预警地从人群中落入自己的视线,一身湖绿衣裙飘曳如仙,面似三月桃蕊初绽,折纤腰以微步环佩叮当,不经意间眼眸流转带来那轻鸿一瞥,他整个人怔在那里,好美的女子!
突然然起风了,吹走她手中的绣帕,她撇下身后的女子急急追了起来,哪知绣帕恰好就掉到自己脚边。
弯腰帮她拾起,无意间看到帕上题的这两句诗。
眼前的银霜粉面含羞,清香袅袅,接了帕子道了谢,不管不顾将他少年气盛的心搅乱就匆匆走了。
而后他茶饭不思,恍恍游神,请了镇上最厉害的媒婆去说亲,可谓是历经多番周折,银霜才终于答应嫁给了自己。
成亲后她总是一副清淡的样子,恭敬带着疏离,冷淡带着客气,若近又远,每天多半是刺绣,还自己在院中开了一块小药园。
直到后来怀孕生下女儿,银霜脸上才多了些笑容,仿佛整个人生动起来,眼神也温柔了许多,虽清淡但也不像以前那样客气。
尽管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将袁双琴纳进了府中,自己对银霜的心意却从未变过,哪怕此后余后她仍然不爱自己,只要她还在身边。
可是那一天银霜突发急症情况危急,自己去外地收购药材了,管家虽请了郎中来给她问诊,但开的药她却一口也不喝,她向来倔强,没有人能拿她怎么办。
等自己匆匆赶回,她躺在床上静静闭着双眼,嘴角的笑意安静祥和,手中紧握着与她初见时掉落的那块帕子,已然气息全无,她才二十二岁,她的心却早就死了,她趁此一病了结所有,走得干净利落。
可笑这些年他爱她疼她尊重她,自以为给了她全部,可是最终呢只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笑话罢了,银霜从未爱过自己,即使是已经有了女儿,她心里只有那个人,那个她青梅竹马的穷书生,就是死也要带着他送的那块帕子。
那一晚叶正河喝了好多酒,但没有流一滴眼泪,他的心早就被撕开了,只是此时裂成一条更大的血口子罢了,他守着冰冷的银霜说了好多以前从未说过的话。
第二天他冷静的开始料理银霜的后事,只是当五岁的叶清芜哭着跑过来抱住他双腿的时候,他突然大发脾气,狠狠的推开她喝斥她,叫人将她拖走,从此更是不愿多看叶清芜一眼,对她不闻不问,甚至到了厌恶的地步,无论她被责骂还是被欺负,他都当作不知道,银霜死了,他只能将心中的怨恨发到叶清芜身上。
后来他将袁双琴抬了二夫人,让她治府管家并用尽全力去宠爱她生的女儿叶元秋,更是在叶清芜七岁那年听信了袁双琴的话,将她迁到怡境阁,任其自生自灭。
银霜不在了,无论什么人也好又有什么所谓的,只是一样,嫡夫人的位置须得永远空留着,他不是一个大度的男人,这是他生命里最难言的痛和耻辱,他要时刻谨记着。
可是银霜的女儿一夜间就长大了,就这样一脸决然的站在自己面前,用质问的语气不屑地跟自己说话,眉眼之间与银霜那般的相似,宛约就是年轻时候的银霜,甚至比银霜的美更多了一些别的东西。
叶正河自觉这些年来从未刻意去逃避什么,更未刻意去回想些什么,只是在这一刹看到叶清芜与银霜极近相似的神韵,那句诗又突然浮上心头,他有些迷惑了,真的是突然想起的吗?还是它原来就一直就烙在心上?
那道陈年旧伤又被残忍的撕开流着鲜血,可那痛却仍然只有自己独自承受,叶正河心口剧痛难平,紧紧按捺才平静下来。
“之前爹不知道此事,现在清楚了,你真的要爹即刻就办吗?如果爹不答应,你真的会与爹翻脸,会与爹大闹不休,甚至不惜鱼死网破?”
袁双琴与叶元秋两人一听,俱是一怔,这是什么语气?询问?商量?试探?还是别的什么?
袁双琴她显然没料到叶正河会这般,先前那套说辞不过是为了显示自己的贤惠罢了,并非出自真心,因为依这些年来叶正河的态度,她料定他绝不会轻易答应,就是今天插手也不过是为了强调他当家人的地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