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头，准备关上后备箱时，脸上一凉，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街道两边都是平房，大多是四合院的格局，因为翻新过，又不显得旧，处于城市中，这样的景致，多少有些独道。

可也因为都是平房，不用考虑脸上落下的凉意，是哪个楼上不懂礼貌的居民随便抛物或者倒水所致。

沈宸游下意识的仰起头，向高处看去。

不知何时阴下来的天空，这会儿，正有稀稀落落的雪花片飘下来，不似正经冬日的雪花，那薄薄的，颗粒般的晶莹，实在构不成什么规模，可又预示着冬的轨迹，已经到来。

沈宸游嘴里的烟冒着明明灭灭的火光，这会儿偶尔被飞落的雪花滴上，竟然没湮灭，反而还让雪花变成了水粒，煞是可爱。

沈宸游落下目光，吸了两口烟，合上后备箱的盖子，把烟盒揣进裤子口袋里，不再停留，举步，朝着叶家院子的方向走去。

“这场雪来得可真早。”

院子里，慕蓉不知何时站了出来，正扬着手，接着天上掉下来的微粒，轻轻感叹。

听到院门开启的动静，她似乎已经猜到了出去的人是谁，并未改变身体的姿势，仰头看着天空，话却是对沈宸游说，“你爷爷让你进去。”

并不意外。

沈宸游嘴上的烟还有一些没抽完，他点了下头，算是知道，又抽了两口烟，这才把烟头扔到地上，踩灭，之后，路过慕蓉，进了屋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药水的缘故，叶宗旗这会儿看起来，竟是比之前还有些精神头。

见沈宸游身上冒着些微的冷气走进来，竟是率先笑开了口，“瑶城的雪，好多年没下过这么早了，难得被你赶上了。”

老人对天气的敏感，总是远胜于年轻人对季节的无感。

沈宸游只点了点头，并不多作评论。

叶宗旗的床前，慕蓉出去的时候，就摆好了一把椅子，这会儿，叶宗旗指了指，沈宸游不疾不缓的走过去，落坐。

叶宗旗靠在身后的枕头上，目光暖暖的看着沈宸游，“孩子，谢谢你。”

这声谢，他准备了好多年，大概是因为在心里酝酿了太多次，所以说出来，格外的感人。

“慕桥山入狱了。”

沈宸游平淡的陈述一件事实，刚刚发生的。

叶宗旗笑着点头，“新闻报了。”

说话时，他抬手指了指房间里的电视，虽然开着，但没有声音，所以，他以为沈宸游没看到。

当然，沈宸游的确没注意，他是刚刚进院的时候，接到的电话。

叶宗旗其实也并不在意沈宸游对这件事的反应，毕竟他是局外人，无法体会他一尝多年夙愿的痛快。

他的声音透着轻松，飘渺，“我终于能跟筱筱他爸，交待了。”

“小鱼儿明天会来，筱筱盼着你能含饴弄孙。”

沈宸游忽然岔开的话题，惹得叶宗旗愣了一下，随即，苍眸湿了，但也笑了，“嗯，嗯，好，我有重孙子了，我替筱筱他爸看一眼，到了下面，我会告诉他，我有个好孙女，虽然他没能活着给我尽孝，但我孙女厉害，替他尽孝了，还找个好厉害的孙女婿，为我完成了多年夙愿。”

他的话，每一句都透着解脱，那是真的看透生死，只等那一刻到来的解脱。

这样的叶宗旗，到底让沈宸游无话可说了。

他现在唯一想的就是如何在那一刻到来的时候，安抚他太太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