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痛恨的是，他在她的身上重新找回了真爱，却又要受到命运的折磨，再面临一次生离死别的痛苦。

他更加痛恨自己的自私，痛恨自己的无能，为了拯救兄弟姐妹，却不得不牺牲历尽坎坷和磨难才回到自己身边的此生挚爱……

明日的内心波动被小血洞悉无遗，她竟然理解了这种人类的复杂情感：“原来，这就是爱的感觉……原来，我们早就认识，还有你的儿子，我们曾经是一家三口……对了，你叫什么来着？儿子叫什么来着？我怎么都不记得了……可是，我好开心……因为，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爱是不分你我的……爱？就是牺牲吗……我愿意……”

“宝……贝！宝……贝……”明日一字一血，从嘴里艰难地冒出第二句人话，乃是他曾经对她时时挂在口边的爱称。

只是，这样的人话，对他来说，不止是语言机能的艰难，更是扎心的痛苦，好比变出人类双腿的美人鱼，每走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一样。

但比起爱，这样的痛苦又算什么？

“宝……贝，你……吃……点……东……西……”明日悲鸣着，随手扯过一个核尸，一口将“他”咬死，送到小血的嘴边。

如果他的血肉可以止住她飞速流逝的生机，他宁愿自己被她吃掉。

“你又会说话了……我不需要吃呢……我喜欢你叫我宝贝……”小血开心地回应，她的身体机能已在超负荷的运转中不可逆转，即便是海量的营养补充，也无法挽回她急剧萎缩的生命力。

她的肢体颤抖不止，却竭力维持着双手的稳定，保持着拟化的动作，继续推进。

两个核尸巨球之间的距离，只剩下十公里，一半的路程，但是，每前进一步，就有无数血肉模糊的尸体，从球体的外层，雨点般地剥落下来。

杀敌一万，自损八千，两个核尸巨球的体积，比一开始时，大约缩小了四分之一，也就是说，滚过的五公里，两支核尸大军，付出了近三十万生命的代价。

小血决绝的心声，流淌在明日的心底：“我可以坚持两军会合的那一刻，然后，就要靠你了……”

“不——”明日的眼角流下了两行血泪，“宝贝不要！我不准你死！”

“我会活着，永远活在你的心中！不是吗……跟你重逢，是我变成小血之后，最开心的事……”小血娇媚地“嘤”了一声，并无特别的伤感，把个生离死别，视作人生初见。

“宝贝……宝贝……”明日声声嘶吼，字字吐血，肝肠寸断。

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看着心爱的人，慢慢地死在眼前，自己却无能无力！

命运，这该死的命运！

为什么，自己只能屈服于它、不能凌驾于它？

“不——”明日发出撕心裂肺的嗥叫，试图燃烧自己的生命力，抢夺意识流的主导权，挽回小血的性命。

同处核尸巨球的内核，距离核心不远的五艘游击舰，都听到了这一声凄厉的长嚎，将士们为之战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别急！很快我会把主导权交给你……”小血轻而易举地控制了明日，心声忽然冒出巨大的惊喜，“啊！我想起来了……曾经，我们一家仨口，幸福地生活在阳光小区……可是那可怕的一天，我淋到了黑雨……我变异后，还偷偷去看你们，结果挨了你一枪……你个大坏蛋，就喜欢拿枪射我……我记起来了，你叫明日！儿子叫亮亮……明日，我喜欢你的名字……你说过，你是我的明日，永永远远是我的明日……大坏蛋，你可别忘了你说的话……明日、我的明日、你是我的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