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那这黄梨木椅子上的雕花是怎么一回事?”皇帝话一出口,元在升心里又开始忐忑不安了,什么雕花?他伸长了脖子想要一观那有问题的雕花是怎么回事时,皇帝道:“你可看仔细了,这雕花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元在升瞪大了眼睛,想从那花刻繁复的椅子上找出点什么花样来,当他看到扶手上雕着的龙时,吓出了一身冷汗。这条龙只有四只爪子,岂不是成了蟒了。这可是大不敬啊!
“臣有罪。待臣找到了雕刻的工匠,立刻将他捉拿前来问罪。”元在升以头点地,只要不是贪墨银两一事一切都好说。
“不用了。朕已经替你把那工匠拿来了。”皇帝一挥手,就有侍卫押着那工匠上来。
“皇上英明神武,英明神武。”元在升一个劲儿地磕头,想到什么好话就往外蹦。
这个工匠名叫何老三,是专门负责行宫里的木工活计的,当初他听人说江南要修葺行宫招匠人,也就想来碰碰运气。可是同村的人都说让他别去,少惹上这官家。可他为了给老母亲治病,急需银子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嘱咐妹子照顾好老娘,自个儿怀揣两个烙饼背个褡裢就去找活干。起初他还是很卖力的,一个人可以干两个人的活,久而久之,听那里干活的老油子抱怨这活吃力不讨好,若是碰上个不讲理的官老爷,指不定挑出你什么错误让你卷铺盖走人。得,干了几个月愣是连一个铜子儿也没见着。何老三先前听他们说这些事权当个笑话听听,可这行宫完工后他就嚼估出猫腻儿来了。本来说好的是干仨月的活每人给五两银子,可是仨月后到手的银子却只有一两。这大伙儿哪肯啊,纷纷去找那工头理论。没想到那工头仗着是朝廷的活计,起初理直气壮地说这五两银子里头有他们的食宿费,可后来说不过这些匠人,一气之下禀报了督造元在升。
这元大人得了工头的好处自然是向着工头的,不由分说将那些匠人一顿臭骂,连吓带哄地让他们拿了一两银子走人。何老三哥几个哑巴吃了黄连有苦说不出,况且他家中还有老娘要养,想想也真是可气,就这几个子儿还不够给老娘买块好布料呢。就在这时,有同乡的给何老三捎了封信,信上说何老三的老娘在上月月底已经病逝了,亲妹子也让人卖去了窑子。
这下何老三整个人呆住了,他辛辛苦苦赚钱是图个什么?还不是为他年迈的老母亲治病,给他年轻漂亮的妹子找个好人家。竹篮打水一场空,到头来亲人一个个离他而去,自己也成了孤家寡人。他咬牙一想,干脆豁出去了。他单独去找了工头,摸出身上仅有的一点碎银子请工头吃酒,求着工头让他再回去修葺行宫。可行宫已经修葺完毕,不需要木匠了,这时何老三灵机一动,说自己能在桌角、椅子上雕花,保证让皇上一见这椅子就能喜欢上。
在皇帝的椅子上雕刻蟒而非龙是死罪,何老三索性把心一横,自己个儿也是孤家寡人了,留在这世上再无牵挂,干脆豁出这条性命,拉上好几个大官给他陪葬也不亏了。起初,何老三心里还打着鼓,这要是万一查验的官员看出来,自己岂不是功亏一篑,所幸那是皇帝御用的椅子,没人敢坐上去瞧仔细了,才蒙混过去。
“听到了吧。来人摘去他的乌纱,于三日后处斩。”皇帝以手扶额,近年来西陵国运虽呈上升趋势,可也禁不起这些蛀虫嗜咬啊。
“陛下,饶命啊!陛下!”元在升听到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他怎么也想不到这突如其来的“喜”竟是他的劫数,他挣扎着,不甘地伸着手喊着“饶命”,却迟迟不敢把幕后主使给供出来。
“至于你,何老三。一个小小的工匠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朕欣赏你的胆识。但是犯罪终究是犯罪。来人,将何老三押下去,发配边疆,做个苦役吧。”
何老三没有惊慌失措,他只是深深叹了口气,跪下道:“草民何老三谢陛下。”头磕下的那一刻起,他已经是泪流满面。
狱中,何老三身着囚衣,正神情呆滞地看着一支木簪发呆,闻得牢门有响动,只听牢头喊道:“何老三,有人来看你!”何老三木讷抬头望了一眼眼前一袭黑袍的人,分不清这人究竟是男是女。
黑衣人开口说话了,声音沙哑:“你的妹子我们替你找回来了,给她在大户人家寻了个差使。”说着扔给何老三一副鞋垫子。
何老三一听这话,木讷的表情总算有一丝动容,他赶忙拾起地上的鞋垫子,密密麻麻的针脚,就是他妹子给绣的。“恩人,我何老三下辈子就算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您。”说罢连连磕头不止。就在何老三磕头之际,那黑衣人便悄然退了出去,从大狱后门溜了出去上了一辆马车。
“怎么样?东西给他了吗?”马车里坐的不是别人,正是赵瞳渊。那个黑衣人就是清鸾扮的。她们随着夏侯烈比皇帝先一步进了江南城,得知了督造欠工匠们的银子一事。就连皇帝来烟雨楼也在她的计划之内,工匠一事是赵瞳渊故意安排人说给皇帝听的,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要拉元在升下马,才安排的这一出好戏。
至于那工匠何老三,乃是真正命苦之人。多亏了路居提供给她这个消息,要不然她还不知道要上哪儿去寻这不要命的人呢。这样也算了了这工匠一个心愿,希望他在边疆苦寒之地好好干活,有朝一日能回来同他妹子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