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轻微微一声若有似无的回答便再没了动静，沉香忍不住拧眉咋舌，这“嗯”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呢？您要不见给个明白话，我这就走，咱们也就不必假装客套了，如何？

“先坐吧！到了哀家这里不必有前头那些客套。”

沉香闻言立刻抿紧了嘴巴，见殿中唯一留侍的嬷嬷并没有转头来瞧她，便恢复了些本性，稍侧了身，踮了脚，探头往那偏堂望去，一边还不忘偷偷在心里揶揄着：这太后娘娘怕不是通仙了？还会读心术不成？

正胡乱猜想着，忽听偏堂隔断里传来佛珠轻动的声音，沉香瞬间找到之前的感觉变回端庄文雅的姿态，娴淑地垂首静候在原地。

淳太后手持佛珠在另一位灰衫嬷嬷的搀扶下转出偏堂，一步一步缓缓登上小方台，转身坐在贵妃榻上。那着了墨绿衫子的嬷嬷早已将两个靠枕叠放在一起搁在左侧榻栏处，与那灰衫嬷嬷相互配合着又细心谨慎地轻扶了淳太后令她寻了最舒适的角度斜倚在靠枕上，垂首分别退到了左右两边。

一手撑着鬓角，一手仍旧捻着念珠，淳太后这才肯抬了眼去瞧候在厅上的女子，看着她的目光却是含了些不善。

“你便是那个骗走了沈二小姐自己嫁给老七的女人？呵，没想到这般心机深沉竟生得如此天真模样！难怪了！”

沉香向来最是受不得约束，也难为她竟是乖巧了这许久。忽地听到淳太后问话，她抬了头直直迎上淳太后的视线，竟从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中读出了满满的不屑，一时间又是觉得无奈又是觉得好笑，亏她将这位太后想得那般和善，没想到也是个说话不知道客气的。

本来顾及着毕竟是上了年纪的长辈，又听楚云轩提说过这老人家近来身体不太好，她本是想着老人家留下自己无非就是好奇自家孙儿娶了个什么模样的闺女好认识一下，那她也没必要显露本性让老人家不悦。谁成想她这里还没出什么幺蛾子，这位老人家就已经先入为主认定自己是个欺了朋友之夫的骗子。哼，旁的她沐沉香可以忍，但对不起，偏偏就无缘无故被冤枉这条她坚决不认！

扬了头，将满心的不服气展露在面上，沉香语气生硬却又不失礼数回敬道：“太后您说沉香来了您这里不必客套，看起来您还真是不想客气呢！”说着话，莞尔一笑，抬手碰了碰发髻上的飞凤金步摇，依旧直视着面色微变的淳太后，“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必装腔作势。实话跟您说，这身繁琐累赘的装扮我并不想要，就跟那瑞王妃的位置一样，对我而言不过就是个随时可以挣脱的枷锁罢了。可我既然愿意乖乖穿上这套衣服，也愿意听话地站在您面前，无非就是答应了某个人一件事，而我不屑做那言而无信之人，仅此而已！”

淳太后的面色变了又变，却是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将手中念珠换到撑着鬓角的手中轻轻握在掌心，眼皮轻轻一翻再次轻蔑地斜眼睨着一脸傲气的沉香，嘴角轻扯，声音沉沉：“你以为哀家会信？哀家那孙儿的本性如何，没有人会比哀家更清楚，你这小妮子无非就是找准了他的弱点勾得他对你动了心，只要他对你上了心，剩下的，还不都由你掌控？”

若是淳太后笑里藏刀，沉香可能还真会选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搪塞过去，可眼下这位老人家开门见山指责她不说，还越发变本加厉猜度她的用心，沉香一向喜欢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当下，却也不因着淳太后的唇枪舌剑而心生恼怒，反而觉得顺着这位太后的话说出自己心中所想很是畅快。至于对方信不信，信多少，她沐沉香也管不了那么多，本来解释也就是为了发泄一番，有这个机会，她何乐而不为？

“怎么他在您心里就这般不堪一击，随随便便一个乡野丫头都能让他乱了分寸？您未免也太小瞧了他，高看了我！我沐沉香自知出身于渊薮，拎得清自己几斤几两，断不会生那攀龙附凤之心。王妃的头衔也不过是个虚名，不要说我根本无心，就算日后哪天我真的想不开对他动了真心，那也不是因为‘王妃’这两个字，而只是因为‘楚云轩’这三个字，也仅仅是因为我想成为楚云轩的妻子，而已！”

瞧着沉香丝毫不惧的神色，淳太后忍着笑意，勉强将脸上的轻蔑维持住，就要起身坐起，那边灰衫嬷嬷眼尖地就要过来搀扶，被淳太后摆手制止。而站在厅中的沉香高昂着下巴直等着淳太后调整姿势端坐于榻上，不等对方再开口，自己便又接着自己的话说了下去。

“我是不知道您为何就觉得我留在瑞王府是居心不良？也不知道您从未了解过我为何就断定我是一个背叛朋友心思不纯良之人？但是您可是堂堂太后，还是信佛礼佛之人，这妄下断言委实不妥。我可不是故意要跟您怄气呛声，只是实在不忍心您坏了自己的修行，故此才要提醒您不要随便冤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