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秀想一想,才道:“也罢。还请三娘不要离某左右。”吩咐护卫们只管守住敬国公府,除着他们夫妇,哪个的号令都不许听云云。
石秀的亲卫论起人数来比蒋苓的亲卫少上许多,可论起彪悍来,个个都见过血,手上沾染过许多人命,自是远胜公主护卫。是以石秀将他们两队人分成两批,他的人带走,驰援延庆宫。蒋苓的人则留守敬国公府,若是敬国公府都失守了,务必将福郎带出去,若是父子们有缘,日子自然还能再见。至于宝郎石文宗与刘丽华,石秀也有安排,只叫他们母子在一处,若是看着大势不妙,就带上行囊,想法子混出城去,一样是保全性命要紧。
蒋苓越听越觉得石秀有异,安排他心腹扶持好福郎算不得什么,毕竟福郎年纪还小,自己走不脱,可为什么要特特关照刘丽华母子带上行囊,还不让他们母子与福郎同行?难道他早知今日,所以一早有预备,还是信不过刘丽华母子?可他既然早知今日,怎么不先提醒阿兄,阿爹好让他们早做预防呢?
种种疑团在蒋苓心上盘旋,只是这当口赶去救援的,不好扯着问,只能暂且忍耐,与石秀一起赶往延庆宫,远远已能看见延庆宫已叫一支军队团团围住一波又一波的攻打,灯笼火把照如白昼一般,领军的不是别人,正是安泰公主蒋茉的丈夫古进宝。
可延庆宫里一样有护军,还是由蒋存智亲率,所以两下里战势纠缠,一时竟是谁也占不了便宜,而蒋苓与石秀的到来,使得局势逆转,古进宝立时腹背受敌,待要收缩人马后撤已是来不及了,延庆宫宫门大开,几匹铁骑在前,似利刃破水一般,直将古进宝的前锋劈开,剑锋直指古进宝。
为首的小将金盔金甲,内称素罗袍,竟然就是蒋承业。
蒋承业的腿伤未曾痊愈,走得快了就有妨碍,骑在马上行动倒是没大碍,更何况,自家父子都要叫人反了,要再稳坐不动,看着属下卖命,岂不是叫人心寒。而蒋存智,虽然正当壮年,可他常年征战,前不久重伤险些不治,好不容易缓过来又中了毒,面上看着已恢复得七七八八,可实际上却是个空壳子了,哪里还提得动枪,百般无奈之下,只好由蒋承业身先士卒,到底他也是他唯一的儿子,这江山社稷终究要交到他的手上。
蒋承业临出来前,蒋存智还谆谆嘱咐过,说只是叫他领军,只要压住阵就好,并不是要他身先士卒,保全了自己就是功劳。叛军首领抓不着便抓不着。只要叛乱能平定,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些乱臣贼子能跑哪里去?要这回局势乱了,叫蒋存孝蒋存礼他们得了手,父子们性命都未必保得住,自然更用不着蒋承业打头。所以千叮万嘱,叫蒋承业不要冲锋向前,哪里晓得蒋承业少年气盛,看着这个自己从前叫姑父的人身先士卒地造他们父子的反,哪里忍耐得了,当时便一马当先地冲过来,手一抬,长枪直扎古进宝面门。
古进宝的悍勇不要说比不上傅章了,连着石秀薛惟也比不上,约莫也就和蒋存义仿佛,可胜在临战经验丰富,对付蒋承业这么一个自小叫人捧着长大的富贵郎君还是绰绰有余的。当下也不用全力,瞅准长枪来路,刀尖在枪头上一撘一扯,就将蒋承业长枪荡开。
蒋承业身份矜贵,是蒋璋的嫡长孙,是以上校场与蒋存智麾下的将领们对练,没有一个敢拿出全力来,反而多有容让,唯恐伤了他,宁可叫蒋承业赢。以至于蒋承业对自己真实的本领并不清楚,还以为自己是青出于蓝,并不输给蒋存智当年。
这时和古进宝一搭上手,长枪就叫古进宝荡开,心下就是一沉,还不等他撤回招式,古进宝一刀横拖,已割向蒋承业腹前,这一刀要是叫古进宝切实在了,蒋承业非死即伤。要回枪招架已是来不及了,蒋承业只好扭腰,堪堪将刀刃避过。
古进宝不等招式使尽,手腕一转,刀柄回收要去敲蒋承业,要真被他敲实了,虽然有盔甲护身,伤不到皮肉,吃个大苦头是一定的,若是古进宝力气大些,指不定还能把蒋承业击落马下。
可蒋承业避过前头一刀已经勉强,眼看着这一击就要挨上,就听得身后喊打喊杀声四起,又有一长柄斧从旁伸过来,恰恰好将古进宝的刀柄架住。
却是蒋承业他人轻马快,一路砍杀过来时把自己的护卫都远远甩在了身后,都好说句孤身深入,别说古进宝了,就是那些军士们一拥而上,就能要了他的性命。所以护卫们拼死地往前赶,有几个马快的在蒋承业就要抵挡不住之时赶到,一人拨马横插,将蒋承业与古进宝隔开,一个抬斧来架古进宝的刀,生生将蒋承业救下。
可这时蒋承业已好算是深陷重围,就是护卫救下,也瞬间落入包围,左支右绌,脱身不得,正忙于招架,就听得身后一阵喧哗,就看围着他的叛军向两边分开,顶头一人,白马素甲红袍,竟是平阳公主蒋苓。
虽然蒋苓的刀马平日也是勤加操练,寻常男子两三个都近不得她的身,可并没有真正上过战场,就是身边有护卫,这样杀入叛军一样也是毫无胜算,甚至不用古进宝亲自出手,只消叛军们一拥而上,别说救不了蒋承业,就是她自己的性命也未必保得住,怎么偏就叫她闯了进来,同蒋承业会合了?
不但叫她与蒋承业会合了,古金宝甚至没有半点要与她敌对的意思,反示意麾下军队让些余地,好让他们姑侄能聚到一处,要在平日,蒋苓决计会察觉出异常来,可现在她全心挂在蒋承业身上,竟就忽略了。
再说蒋承业,年少气盛,冒进贪功,竟是把他爹蒋存智的吩咐抛在了九霄云外,直到身陷重围才觉得后悔,正以为凶多吉少之际,忽然看见蒋苓来救,也是喜出望外,连忙催马和蒋苓并肩一处,竟还道:“姑母,我们退回去。只消能进府,就不怕了。”
话音才落,就看他身后的延庆宫中忽然红光闪烁,紧接着就冒出火舌来。想延庆宫是东宫所在,守卫森严,还有蒋存智坐镇,哪里是轻易就能叫人放起火来的?宫内能起火,自是出了了不得的大事。
这道理蒋苓明白,蒋承志自然也懂,姑侄两个对看一看,立时圈转马头想回延庆宫,不想四周叛军潮水一样围拢过来,便是蒋苓蒋承志两人的护军侍从拼死厮杀,也不能将两人送出重围,不仅如此,包围圈还收拢得越来越小,蒋苓与蒋承志两个都好说句浑身浴血,尤其蒋苓,她来时银甲红袍,杀了这一会,银甲上溅满鲜血,几乎和她的红袍一个颜色,便是如此,也不能从包围里杀出去。
延庆宫里中的火势也越来越旺,里头也有人要从大门里逃出来,可才冲到门口就叫乱箭射了回去。身后是烘炉烈火,面前是箭雨刀枪,无论那条都是死路,而不光太子妃李氏不见踪影,就连蒋存智并他的近侍与护卫也不见人影。蒋苓与蒋承志焦急万分,下手更不容情,本着擒贼先擒王,姑侄同心,一齐杀向古进宝。
以古进宝的能耐,拿下一个蒋苓可以说易如反掌,再加个蒋承志也不是难事,可这是平常时候,要真拼命起来,又是另一种说头,古进宝倒也叫他们姑侄两个逼得手忙脚乱。
古进宝越杀心头怒气越盛,一面荡开蒋承志的长枪,向蒋苓道:“三姐姐这是作甚?你是公主,凭是谁做了皇帝,至多叫你做个长公主,还能封裂土封王吗?哪用你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