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里说得了,却不想京内还是出了事,却是赵佩那里收着信之后,就似有一块巨石压在心头,使他日夜难安。这一日赵佩迷迷糊糊睡着不久,就听见房门叫人一脚踹开,吓得他从床上跃起,举目往外看,就看外头火把照如白昼一般,许多披甲持锐的武士来来去去,看得他两股战战,心机慌忙的待要关门,就听有人道:“寻着石秀没有?”
听见这句,赵佩连忙躲在门后,竖起耳朵听见远处进出此起彼伏的说没有。又有个人道:“主公不嫌他出身草莽,以女妻他,诗实乃天高地厚之恩,他竟敢反叛,合该千刀万剐,莫叫这反贼走脱了!”
益阳候反了?不能啊!这时反叛与侯爷有什么好处?蒋王即将登基,依着侯爷的功劳,侯爷少不得再进一步,做个国公。再有公主护持,石家至少有三代铁打的富贵,这时反,可不是侯爷能做的事。
就赵佩翻来覆去的想时,又听见一人道:“公主与那个郎君才是年貌相当的一对儿,不过是要侯爷为蒋氏出力,公主才勉强下嫁,如今天下已定,公主自然不能再忍,这有什么奇怪。”
这话和前面石秀反叛的话可说牛头不对马嘴,偏叫赵佩想起匿名投寄的那封信来,便认作是蒋苓多嫌了石秀,所以诽谤他反叛。石秀都被诬成反叛,他们这些跟随石秀的人还能有下场吗?
赵佩只觉后心发凉,立时就想寻个地方先躲起来,好等到抄家的人走了再逃,哪里想到脚步才一动,一直在门外走动的武士就听见了,有个身高面黑的人扭脸看过来,眼光一对,就露齿而笑,嘿嘿笑道:“咦,这里有个活人,可别叫他走脱了。”话音未落,就看他的脖子陡然长长数尺,直伸到他面前来,嘴张得老大,赵佩都能看见里头密布着锯齿一样的牙齿。
这哪里是人!
赵佩眼看着面前人头上的嘴越张越大,到后来几乎将整张脸都分成了上下两半,直接将他的头含进去。
“啊!”赵佩从床上弹起,浑身都是冷汗,人湿得仿佛从水里拎起来的一样。
虽然知道方才不过是一场噩梦,可赵佩的心还是在胸腔里跳得极快,他爬下床,倒了杯冷茶一口喝下,可心还是几乎要从他的嘴里蹦出来。
要说赵佩这人有甚个短处,便是不能遵循圣人的“子不语怪异乱神”,十分的相信鬼神报应,所以便把才做的那场梦认作是上天对他隐瞒消息的示警。有了这个想头,他便不再耽搁,顾不得天还没有亮,立时往回事处赶。
回事处有留值班的书记,依着石秀蒋苓的身份,虽然没多少人能在宵禁后寻他们,可能来寻他们的数得出的几个,个个身份贵重,不是耽搁得起的,所以总有人值守,没想到头一个半夜来的却是管事赵佩。
书记给赵佩开了门,口上还多问一句,“赵郎可是忘了什么东西?”赵佩只做听不见,走进内室来到靠墙的柜子,锁一开,伸手在里头一摸,竟是摸了个空,心上不由一惊,额上顿时冒出冷汗,也顾不得书记在他身后,将两扇柜门拉开,整个上半身几乎都探了进去,仔仔细细摸了一遍,终于在角落里将那封信掏了出来,背着书记将信函掏出,匆匆看了一遍,依旧折好,塞回信封,往怀里一塞,长长吐出一口气,
书记在一旁看着,见自家顶头上司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连忙凑过来,陪着笑脸道:“您放心,哪个小贼敢进我们侯府偷窃,命不要了么?”
赵佩将他看一眼,慢条斯理地道:“下半夜我值守,你回去罢。”书记见他神色不善,不敢违拗,就将傍晚到这时的情况大略说了回,又亲手斟了一盏温茶放在书桌上,这才退走。
看着人走了,赵佩复又将信取出,慢慢看了回,仔仔细细折好,端端正正放在眼前的桌面上。虽然他已决定要将这信送到石秀面前,可怎么送却有大学问。没有一个男子听见自家妻子与外男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会喜欢,何况英雄如石秀。
更何况,这个妻子的身份贵重异常。两个月的初九日,魏王便要正式登基,侯夫人如今还是郡主,那时必然是公主。一国公主就是查不出匿名信是哪个活得不耐烦的投递的,可要一个将秘密泄露的书记的性命可谓易如反掌。
所以,便是要说,怎么说其中大有学问。
赵佩思来想去,后心的冷汗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好容易拿定了主意,就看外头天色已做淡蓝,有几只早起的鸟儿飞到了窗台上,窸窸窣窣的剃毛,叽叽喳喳的鸣叫,有胆大些的还拿喙来啄窗棂。赵佩心上挂着自家生死大事,听见这些动静就觉得心烦,走过去一推窗,鸟儿们受惊,瞬间四散飞开,再瞧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