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阿采往车后去,刘丽华手指慢慢地在窗棂上抹过,口角笑意一点点敛去:蒋苓还有心思将人安插过来,可见蒋承业是无事的了。一样落马,前朝悯太子的运气就太不好了。
蒋承业已醒来,虽还不能坐起来,可头脑已然清楚,能清清楚楚地想起坠马当时的情景。 那日他上马时那匹马还是毫无异状,起先骑行时也没甚毛病,可等马奔跑起来就渐渐失控。蒋承志自四五岁就开始摸马,如今的马术虽然不好说顶尖,却也是出色的,依旧控不住,要不是他马术娴熟,从马上摔下来时先护着头脑,怕是连性命也保不住。
原本看见蒋承业醒来,李氏已是不哭了,听见这番话,又把帕子捂脸,向蒋承业哭道:“我往常叫你谨慎些,不要叫人知道你喜好。你只不听,如今如何?!”
蒋承业恨恨地捶了下身下的床板怒道:“叫我知道是哪个,必叫他悔之不及!”
“陈显事后立时自尽,连着他的妻儿老小也被截杀,你还有什么手段叫陈显悔之不及?”蒋苓也听着了蒋承业已醒的消息,特地过来看他,不想却听着那句空而无用的话,不由恼怒,冷笑了声,迈步进来,“你日后是什么样人,还要人教你吗?”
蒋承业叫蒋苓训了这两句,脸上涨得绯红,嗫嚅着道:“姑母。”旁的狠话倒是真不敢再说。
蒋苓看蒋承业安静了,脸上神气也缓和些,在李氏身边坐了,轻声道:“陈显身死,他家也叫人抄得干干净净。这些人自以为手脚干净,连一点蛛丝马迹也没留下,却不晓得,越是如此越显出破绽来。”
是什么样的人能在人神不知的情况将手脚做得这样干净?前朝余孽要是有这样的手笔,何必来动大郎,直冲着几个兄长去便是了,成了,活下来的弟兄们立时反目都是有的,要不成,兄弟们也要生出罅隙。新朝初立,天下未稳,皇子们就争权夺利起来,只怕江山也要摇几摇。至于败在蒋氏父子们手上的各路“义军”,不是蒋苓小瞧他们,再没有这等本事。
那么。既然不是前朝余孽或者是叫阿爹兄长们平的“义军”,还能是谁?不问可知。
疑凶是哪个,只怕阿爹心上也有数,所以特特又遣了一支军队来,这回领军的还是蒋芳的丈夫薛惟。薛惟这人向来持平公正,忠心耿耿,且他的忠心是只向着蒋璋,连与他一同出生入死过的蒋存智都要靠后,让他来,再正确不过。
薛惟与傅章回合后,先来看了蒋承业,又向李氏问安,之后才去见蒋芳。
蒋芳与薛惟夫妇相得,虽然不好说恩爱逾恒,可也十数年如一日的彼此亲近亲爱,分别年余,此时相见,持手相对,一个只会笑,一个慢慢红了双眼。
薛惟笑得一会,又抬头抹去蒋芳眼角泪水,“我终日在军中,诸事辛苦郡主了。”
蒋芳将脸颊在薛惟手上靠一靠,口角弯弯,“我们夫妻这些年,还来说这些外道话,倒叫我不喜欢。”
薛惟想要抚一抚蒋芳脸颊,偏碍着旁边都是侍婢仆从,不好意思轻动,可脸上笑容更深:“好,是我错了,以后不说了。”依着薛惟的方正严肃,能说出这话已十分不易,蒋芳熟知丈夫性情,听到这样的话已是心满意足,先问薛惟身上旧伤可曾发作,又问薛惟这些日子来饮食如何。薛惟一一答了,也问蒋芳饮食起居。
两个说完,又相对笑了会,蒋芳又替蒋苓问石秀情况,问石秀可有信给蒋苓。
这话一说,薛惟脸上就有些不好,看他瞥了四周一眼,蒋芳便知他有话说,当机立断,指着薛惟便是有公务在身,她即是郡主又是妻子,理应为他接风,竟是拉着薛惟往车上去了。
一进车厢,蒋芳就问:“可是出什么事了?”在蒋芳看来,石秀能有一个刘丽华宝郎,那有第二个也不是怪事,难道是人寻到京里了?新朝初立,便是为着朝廷的脸面也不能叫石秀不认旧人,若真是这般,三娘也太苦了些!
薛惟摆手令左右都退开,方轻声与蒋芳说:“福郎降生前,三娘可是见过傅家八郎了?”
这事却是蒋芳不知道的,自然矢口否认,“这话从哪里说来!三娘与傅家八郎儿时是有些来往,那也不过是八郎同四郎五郎们要好,三娘又和五郎走得近的缘故。待得大家长大了,知道避忌了,也就疏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