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黑等人虽然个个都是亡命徒,可也是乌合之众,哪里经得起官兵的围剿,顽抗得不足两日就落败了。李二黑杀人如砍瓜切菜,可对自己的性命却是格外爱惜,看着情形不好,溜得飞快,把曹亥抛闪下来。可怜曹亥从前还是乡民口中“迫不得已才落草为寇的好人”,不过是错收留了一个“义士”和他的兄弟,导致害了自家性命,死在了官兵的围剿中。
而官兵们砍了曹亥与其他匪徒的首级,又一把火将太平寨烧了个精光,也算是大获全胜,一面能从朝廷手里得表彰,徐孝廉的家产与太平寨里的李二黑他们从前抢来的金银也叫他们不大不小发了一笔横财。只自那以后,太平寨这里就更不太平了,夜间常听见鬼哭,有说是死在李二黑他们手下的冤魂们冤气未平,所以痛哭;也有说是被官兵杀死的“匪徒”中真有被逼落草的,平日也不杀害无辜,现在被李二黑他们连累,丢了性命不说,还背上骂名,十分委屈,所以痛哭。
不管是那种说头,太平寨这里越来越少人走是实情。说来也奇怪,自行人稀少后,这里树木倒还有些葳蕤气象,可小何却渐渐断流,不到三年就干涸了。河流干涸,农田取水灌溉艰难,所以连着田地也抛荒了不少,所以成了现在的荒凉模样。
这老农形容丑陋,说故事却是动听至极,别说军士们听住了,就连傅章等人也听进去了,又传到李氏蒋芳蒋茜这里,都感叹苍天无眼,竟没能叫李二黑这样的恶徒伏法。
蒋苓听说,因叫了傅章过去,与他说,便是如今是大魏的天下,可人命道理是一样的,没有前朝作恶多端,到了本朝就能既往不咎的道理,这样灭绝人性的恶徒决计不能叫他逍遥法外。该将这老汉送往京中刑部,按着他的描述画下李二狗等人的图形,好将他们捉拿归案。
傅章答应,转身回去料理,不久又返身回来,道那老汉要替死在李二黑手下无辜的百姓们谢谢平阳郡主,想过来磕头,问蒋苓要不要见一见老汉。
依着蒋苓从前的性子,自然是不耐烦这些,可今日不知怎地,回绝的话到了唇边又改了口,道:“也好。”傅章颔首转身,过了好一会才将老汉带过来。这是傅章熟知蒋苓性情,不爱与蠢人多说话,又性爱洁净,所以带着老汉去略做梳洗整理,又教导了他一番说话,这才引来。
老汉再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能见着公主郡主这样高贵的人物,头磕得诚心诚意,奉承蒋苓是救苦拔难的九天玄女娘娘。吃着这样的奉承蒋苓不免要问几句他的身世,老汉便自诉身世,自称姓个张,说自幼家贫,活到三十余岁上还没娶亲,后头有个美貌的小娘子落难,自家谋生不得,才嫁了他,好混口饭吃。
张老汉自家说,他晓得自己相貌丑陋,年纪又大,所以一向把娘子捧在手心上的,后来得了雪白肥壮的儿子,更是恨不能剖开胸膛将他们母子放在心上。可无论他对他娘子多尽心,他那娘子还是吃不起苦,趁着他出去赚钱,收拾了家里所有细软,抱了儿子走得无影无踪。他为着找他们母子,四处漂流,前几年才到了此处,病了一场,亏得遇到守着儿子孙子坟墓的徐孝廉,这才捡了条命回来。
吃了好些日子的药,病是养好了,可身子大不如前,张老汉只能留在此处,打些零工与徐孝廉相依为命。年前徐孝廉一病不起,临死前将这惨事告诉他,口口声声说李二黑不死,自己就是死了也不能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