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这几年也不是没人给他做过媒,就是世子也亲自过问过,可这位傅八郎以“父母之仇未报”为由一概推了,原来都这些年了,他还记挂着三姐姐呢。真真想不到,他还是个多情种子呢,
只不知道,益阳候晓得傅章还牵挂着三姐姐时会怎么想,他恼是不恼。恼了又会怎样。会冷淡三姐姐吗?益阳候可有原配呢。他恼了三姐姐,会不会和他原配重修旧好?
蒋茉越想越是欢喜,越想越是得意,竟是笑出了声。她的儿子珍郎正坐在她身边看书,听见自家阿娘笑出声,奇怪地抬头瞧了她眼,又转头去看车外,就见他大表兄蒋承业手上一柄长刀,刀刃在日头下闪闪发亮,因道:“阿娘,大表兄手上拿的是甚刀?好亮。”
蒋茉与古进宝夫妻感情尚可,也听他提过傅章的陌刀队,古进宝那时满口说傅章乖觉,晓得把家传的底子扣在手上。当时古进宝笑说:“我还当他是个纨绔,不将他放在眼里,不想竟这样有心机。”
“他从前是国公嫡幼子,上头有父母兄长撑着,有镇国公府数代的积累,肆意骄傲,谁都不放在眼里,就是对你家二兄也不过是个面子情,一朝家破人亡,他还剩什么?也只有一支陌刀队了。”
“要这支队伍交出来,他便没用了。你那阿爹阿兄可不是肯养闲人的人。”
“不想他聪明得狠,宁可舍了手上的家业也要自己养着。”
蒋茉不免要问:“甚个是陌刀?”
古进宝便将陌刀的特性细细与蒋茉说了,是以虽然蒋茉没见过陌刀,可她晓得它的外形,再看傅章在侧,还有什么猜不到的。
啧,阿爹那头傅章不给,却把来给小大郎耍,他瞧的是谁的脸面?总不能是石秀的脸面,他心心念念的三姐姐可不是嫁给了石秀。
便是真的瞧在石秀的份上,石秀可是二兄嫡亲的妹夫,他支持哪个还用问吗?
蒋茉缓缓放下窗帘,手却伸到了珍郎头上,轻声道:“一样是公主,哪个做太子,有没有靠山可不一样呢。”
这句话全无来源,珍郎又小,哪里听得懂,茫然地抬头看蒋茉:“阿娘,您说甚?”
蒋茉抿了抿唇,轻声道:“阿娘和你阿爹,都不会叫你受委屈的。”
珍郎想一想,用力点头:“晓得。阿爹也说过的,不叫我和阿娘受委屈。”
蒋茉眉花眼笑,应了声:“哎,珍郎真乖。”说了又撩起窗帘对外看了眼,傅八郎早不知去向,而蒋承业也凑到了蒋苓车架前,正弯着向里头说什么话,两眼闪亮,倒真像他这年纪的少年郎了。
蒋茉白皙的手背上蓦然爆出根根青筋,紧紧地咬住了牙根。
蒋苓天生的霸王脾气,岑氏晓得她脾气不好,倒还肯约束一二,可蒋璋蒋存智父子两个偏要纵容她,以至于岑氏苦心大半付之东流,养得蒋苓几乎好说霸道任性,一点亏也不肯吃。蒋茉的生母郑氏从来不在蒋璋眼中,连带着她也受累,蒋璋几乎看不见这个女儿。岑氏虽然是个公道的嫡母,可也没有为庶女叫自己女儿退让的道理。偏蒋苓和蒋茉两个只差几个月,蒋苓又聪明,学什么都比人快,别说谦让蒋茉了,就是安慰话也少有,所以姊妹两个自小就有心结。
到后来,宋辽误把蒋茉当做拒婚的蒋苓捉去横加凌辱,蒋茉已是怨上了蒋苓。怨蒋苓做事不知收敛,为人太过张扬,认为不是蒋苓讨好奉承建康长公主,又怎么会入了公主的眼。长公主即瞧上蒋苓,要她做孙媳妇便是抬举她,虽然是继室,可前头的世子夫人没有留下一儿半女,嫁过去同原配又有多少差别?母女两个竟宁死不从,以至于连累了她。要不是遇着古进宝,她早做了陇下鬼,哪里还能做什么郡主公主!是她做了她的替死鬼,不该是她欠了她的吗?她哪里来的颜面反来责怪她!
要是蒋存智做了太子,日后再做了皇帝,她蒋苓眼里还能有谁!依着蒋存智与李氏的脾性,怕是要惯得她上天!不,不,还有蒋承业那小东西。那样霸道的性子,在她面前也乖顺听话得很。要真是他们父子承继了皇位,她蒋苓必然一世顺遂!
可凭什么,凭什么她低了半世的头,受了半生的委屈,难道要她的珍郎也要给福郎那小东西低头吗?
想也不要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