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向尊到底是做过一任亲民官儿,一听朱砂的说辞就知道有异。
照着殷氏的说法,那个妇人是外乡的口音,偏住的太平巷。太平巷虽然不是什么富户聚居之地,可能住在那处的人家多少都有些家底,连着小官小吏都有的,乱世里都能有口安稳茶饭吃,哪里是个外乡人轻易住得下的。
难道她别有来历?胡向尊手指敲了几下桌,转头对殷氏道:“你也不要着急,我总给你个交代。”说了提脚出去,转身来在外书房,将自家心腹钱广叫了来,使他去摸太平巷新搬来的朱家的底。
在胡向尊看来,朱家能在太平巷住下,绝不是什么善于之辈,所以要摸他家的底,怕是不能立时建功。不想,朱家的事就是话本里也不多见的,所以就是踩屎朱氏两家想隐瞒也隐瞒不下来,钱广不过走了两趟,把了几钱银子来买了些果子,打了几角酒就探听得清清楚楚。
太平巷的这些邻居晓得朱家是逃难来的魏城,沦落到险些儿在街上乞讨,还是靠着旧日邻居的扶持才在魏城落脚,偏又恩将仇报,夺了恩人的郎君,将恩人逼得抛下还在襁褓中的小娘子去给平阳郡主的小郎君做乳母。
其中更有个妇人,年纪不小了,口舌却刻薄尖酸,还说:“那姓蔡的一家子都是糊涂东西,便是那狐狸精生的是儿子又怎样?先奸后娶的淫妇能生出什么好东西来!我可是亲眼见着的,那小贱种吃着白面软饼,小娘子眼热,眼巴巴地看着,还挨过去没讨要呢,小贱种就将她推倒了。我呸!我不是受气的人,转手就给了小娘子一副软饼加肉,可怜小娘子还不敢吃。还不是怕了那小妖精的拳脚!”
一番话夹七杂八的不大清楚,也难得钱广这个伶俐人竟是全听懂了,不光听懂了,还条理明晰的回了胡锦年。
胡锦年因此为难,要朱氏当真是殷氏的同乡,认了也没多大干系,不过是多个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罢了,偏人品这样的不堪,真要叫他们沾上,家里破财且是小事,万一连累了祁王,那可真是万死。
可殷氏那头眼巴巴地望着,胡锦年一向哄惯她,倒做不出疾言厉色的样子来要她死心。还是钱广知道他心思,笑道:“郎君愁什么呢?这查人来历身世哪里是一簇可就的,过些日子,再与娘子说人搬走了,不知去了哪里,也就是了。”
胡锦年点头,又叮嘱钱广千万不能叫殷氏晓得真情,钱广自然答应。
不想,殷氏这里等了几日,可胡锦年那里始终没个动静。没动静不说,只消她多问几句,胡锦年总指着外头有事就出去了,再要叫胡锦年两个钱广钱禄两个问话,他们也是不见人影。到了这时,殷氏便知道胡锦年是故意瞒着她。
殷氏也知道,胡锦年打定了主意不叫她晓得的事,她再撒娇也是无用。而胡府,平日瞧着都是她做主,可到底还是在胡锦年掌握下,胡锦年这头是靠不住了,只能另辟蹊径。
殷氏想来想去,唯一能依靠的也只有顺娘了,她也是好心思,在胡锦年面前半点口风也不漏,又熬过了几日,趁着取顺娘手书的机会
亲自往祁王府走了趟。
从前的顺娘与殷氏不过是相安无事的面子情,在殷氏为顺娘尽心出力后,两人虽不能说情同母女,也好说句亲近亲切,仿佛手帕交。所以顺娘听着殷氏恳求,只略迟疑了一会,也就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