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刘丽华有偏头痛的痼疾,虽天麻田七有用,也只是压着不发而已,不能断根的。想来她会病发一来是到了这里各种不便,断了药;二则也是听见自己回来,心情激荡之下,热血上冲,引发旧疾。
石秀脱口就道:“请大夫了没?”话音未落,就听蒋苓在他身后道:“刘娘子有头疾吗?”
听见蒋苓声音,石秀明白过来,再看宝郎那双泪眼也不像方才那样可怜:“旧时有,把天麻炖鸡来吃,或是扎几针,不大碍的。”
可因为刘丽华自投来,别说头疼了,就是风寒也没得过,所以听见她头疼,蒋苓半点也不信,可看石秀模样,倒像刘丽华旧日真有病一样,所以也不穷究,只令人去请大夫,又请问石秀要不要去看看。
去,还是不去,石秀难得的犹疑起来。
没见着宝郎前,石秀能置身事外地看待刘丽华忽然来投,可见着和刘丽华有几分相象的宝郎,石秀也非木石,当然勾起旧情,可又碍着蒋苓,唯恐叫她生了意见,竟一时难以决断。
可他这一迟延,在蒋苓看来就是想去,不然早好说声“我也不是大夫郎中,去也无益。”是以索性道:“郎君想去就去罢。刘娘子也是可怜人。”说完,不待石秀再说甚,已转身回房。
看她一走,石秀倒是醒悟过来,正要跟上,不妨腿叫人抱住了,低头看去,果然是哭得满脸是泪的宝郎,这一步就迈不出去,眼睁睁地看着蒋苓进房。
宝郎看着石秀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人背影,想起刘丽华的吩咐,就哭道:“阿爹,您去看看阿娘罢。阿爹。”
听宝郎口口声声唤着阿爹,石秀眉头不由皱起,想要让宝郎缓一缓再叫,可看宝郎哭得满脸是泪,这句话就说不出口,只得道:“你前面带路。”
听见石秀这句,宝郎如奉纶音,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牢牢地抓住石秀的手,引着他往刘丽华住处走,一行走一行说着他对石秀的孺慕之情。刘丽华为着让宝郎不在人前怯懦,夸赞石秀时可说是不遗余力,到了宝郎口中,更是夸张。便是石秀很有些自知之明也有些动摇起来。
两人说着话就到了刘丽华房前,要说,蒋苓待刘丽华也算周到,虽然她身份未明,也一样丫鬟仆妇的安排着,更不要说房内布置,比她房里也不差什么,石秀看在眼里暗暗点头:听说没了的岳母就是个极贤德的妇人,三娘幼承庭训,一样的周到。
又说刘丽华听说石秀回来,原是预备他过来的,不想他径直去了蒋苓正房。要从道理讲,石秀去蒋苓处也是应该应份的,可刘丽华心中有病,唯恐蒋苓跟石秀说了些甚,说不得扮个旧疾发作的样子,使宝郎到蒋苓处将石秀请来。
一来是防蒋苓进谗言,二则也好试试石秀。若是石秀肯来,只消把柔情托付,夫妇们不怕不能重拾旧好。可要石秀不肯来,就要从长计议。天幸宝郎真将石秀拉了来,刘丽华可说是喜心翻倒,看石秀正打量屋内陈设,先就哭了起来:“石郎。”
听见这声,石秀立时转过头,就看卧室门侧站了个细挑身材的妇人,头发只松松地挽一个纂儿,插几支短金钗,脸皮白生生的,脸上瘦得几乎见了骨,可眉目依稀,果然是刘丽华。
刘丽华看石秀回头,眼泪夺眶而出,扶着门框往前走两步:“石郎,你莫非不认得我了吗?我是丽华呀。”
石秀慢慢地转过身,看着刘丽华摇摇晃晃地向自己走来,走一步落一滴泪,走一步哭一声,走一步说一句,说的是匪人怎么偷进的家门,怎么摸进后院,又是怎么杀人劫财。这些惊魂往事,刘丽华到今日想起都觉得战栗,是以说的时候也格外感人,听得石秀都红了眼。可落水被救之后的事,刘丽华哪里敢说,只做个体力不支的模样,向地上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