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章身子微微颤抖,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地攥成了拳。蒋苓似乎没看见一样,自顾自地说:“你与我自小熟识,还以为你纵然有些任性,可总归是个英雄,如今看来,果然是我高看了你。”说完这句,转头就走。
哪里想得到,她才一转身,身后的傅章猛地将她拦腰抱住,哭道:“三姐姐,你别走。我错了。”话一出口,便再忍不住,放声大哭,一面把傅廷芳怎么吩咐他来投蒋璋,父子们匆匆分别,再想不到竟是最后一面哭诉了。又说他当时就该狠绝些,索性把宋长庚杀了,直接断了傅廷芳后路,如此傅廷芳不反也得反,哪怕是背上了乱臣贼子的名声,可至少现在还能活着。又骂成平帝弑父杀兄,屈害忠良。三段话说得断断续续,毫无章法,可越是这样越显悲痛,哭得蒋苓也不禁红了眼,连着挣扎也忘了。
说来蒋苓与傅章再是打小儿认识,可如今两个都已长大,蒋苓更是已嫁做人妇,理应避嫌,更不该私下相见。偏蒋存信怜悯傅章,晓得傅章从前最肯听蒋苓的话,是以到蒋苓面前苦求,蒋苓不免心软。只她到底也知道轻重,又问过了石秀,得着首肯,这才过来见傅章,本以为不过是说几句话的事,偏是傅章反应之激烈出乎她的意料,更预想不到的是,石秀偏在此时过来了。
原来石秀虽然答应了蒋苓走这一趟,可因为有石英的传话在,心中多少有些芥蒂,便以劝说傅章的名义也走了过来,正巧叫他看见傅章从蒋苓身后将她抱住,而蒋苓竟是没有挣扎,石秀不禁咬牙。待要上前将两人分开,又怕闹出动静来,叫人看了笑话去,只能强忍,悄悄地转头回房,可一口气到底难咽。
蒋苓叫傅章哭得心烦意乱,而石秀也是来去无声,是以半点也不晓得石秀来而复去的事。且她一妇人叫个外男抱住,哪怕对着丈夫也不是什么好出口的事,是以闭口不提,甚至在石秀问起的时候也答得模糊,石秀心上怀疑更深,不禁以为蒋苓嫁他是迫不得已,这一芥蒂到了日后,终于成了惹祸的根源,肇事的源头,这是后话,表过不提。
又说,傅廷芳这员老将一死,朝廷虽然遭受重创,可朝中大员们以为除着如今几个知名的老将,还有个天生会打仗的青年将领宋长庚出了头。只要能抵抗得了这一时,等到明年,苍天垂怜给个丰年,毕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大梁朝就能缓过起来。只消缓过这口气,以大梁朝的幅员辽阔,还怕打不过个反贼吗?
可出乎意料之外,又或者在意料之中,自傅廷芳死后,宋长庚再对上高畅,屡战屡败,几乎好说个溃不成军,而高畅是一路凯歌高唱,直逼京都。亏得大梁还剩下些忠心的将领,见京师危殆,只要能从平叛中脱身的都挥师北上来勤王。
只打宋长庚一个,高畅可以说是轻而易举,可朝廷的军队渐渐地聚拢,他就不敢掉以轻心了,更何况还有蒋璋那只老狐狸在。
高畅清楚,蒋璋和他缠斗的这些年,放任他骚扰靖远候,看着靖远候吃亏溃败都不曾真正出力支援,是以实力保存完全,有这样一支人马在后方,配合朝廷其余的军队一起打他,他现就有吃不了的亏,所以此时不退更待何时?他当机立断地下令,将后队变为前队,一天一夜间就撤了五十里。只是他一路走,一路放火,一来把官仓里带不走粮草统统烧了;二来,也能拦一拦朝廷军队的追击。且他看着是后撤,实际半路分兵,自家亲自带领前锋,绕开朝廷军队的耳目,画出一道弧线,直击回师勤王的军队里实力最虚弱的那支军队的侧翼,仗着陌刀队的快马长刀,也仗着攻其不备,硬生生将支万余人的军队切成两截。这支军队本来就是疲惫之师又是长途奔袭,被高畅出其不意地截杀,哪里还有斗志,抵抗得片刻就溃败了,主将也死在了乱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