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蒋苓震惊过后也缓过了神,晓得大错已然铸成,再说旁的也是无用的了,所幸如今二兄回来了,他如今在战阵上也历练出来,见识明白更有决断,不若把实情合盘托出,也好商议个对策来,因此返回堂前,正听见蒋存智那番话,所以出言。
蒋存智为人有些骄傲,都好说句目下无尘,就是兄弟们之间过手也不见他容情的,蒋存孝的腿就叫他打折过,而蒋存义因着顽劣,更没少挨他的揍。唯独对上蒋苓总肯容让,便是她有时胡搅蛮缠,蒋存智也肯一笑而过,是以看着她去而复返,倒也不把严辞厉色来对她,只说是:“你先进去,一会子事了了,我再来寻你说话。”
蒋苓略一迟疑,还是点了头,返身进去。看着她背影,薛惟倒是想起傅章来闹的那一场 ,他为人守礼知耻,自然不喜傅章那等处事,无如蒋芳不许他出头,也只得罢了。这时看蒋存智回来,便与他轻声说了,也是使蒋存智警惕的意思,毕竟傅章上回胡闹时只有家里这几人倒还无碍。可如今蒋存智在,说不得就会有人上门吊唁,倘或要再闹出些什么事来,可就真成了笑话,一家子的脸面都无处搁。
蒋存智正在灵前进香,听着薛惟说到傅章在灵前折香为誓时,果然不独不觉着傅章说用情颇深,反觉得鲁莽无礼,这是没将魏国公府看在眼里,三娘也是他唐突得的吗?因心中恼怒,手上不免加些力气,香支细弱,便是幼童也能轻易拗为两段,何况蒋存智,好好三支香断成数截,只得重拿了三支香敬上。蒋存智心上拿定了主意,要再叫他见着傅家那小畜生,腿也打折了他的。
又过得一回,大理寺那头果然来了人。这回来的是大理少卿,姓个栗,年在四十出头,生得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身材,白面微须,倒也有几分雅相。因蒋存智一来好算是苦主,二来又是国公世子的身份,是以栗少卿与岑氏进过香之后面向蒋存智时还自谦一声下官,道是:“下官不知世子回来,唐突过府,还请世子恕罪。”又与薛惟见过,三人都退至侧厅分宾主坐了,自有丫鬟奉上茶来。
栗少卿原以为国公夫人岑氏既然没了,蒋家自然是世子夫人李氏做主,赵、郑二姬涉嫌杀了她丈夫的亲娘,就是为着向丈夫与交代,李氏也不能放她们过去,有赵氏交差自然再好没有,绝不会再追究,不想蒋存智会得忽然回来,只得打起精神来应对,斟酌着用词将来意说了。
从入殓时怎么觉察出岑氏身后有伤依着《洗冤集录》上所注,再不似溺水能造成的伤痕,仵作查验后果然如此,而魏国公府门庭深严,更有府卫看护,外人哪里能进门犯案呢?必定是府里人作案才是。这些话倒是成理,蒋存智点一点头。
栗少卿往下又把如何不疑赵氏与李氏两个儿媳妇的缘由说了,至于几个小娘子小郎君那是更不能了,剩下的除着赵、郑两个还有谁?且妻妾之前有些仇怨,也是人之常情。说着还举了个案子来,道是,从前有一户人家,家里也称富有,家主的一妻数妾相处也和睦,一年家主与好友出外游玩,原是说好次日就回的,不想遇着山洪耽搁了几日,再回来时娘子已失足从观花楼跌下,当场就摔死了。家主起先以为是意外,虽然哀痛也没穷究,将妻子好好安葬了也就罢了。不想两年后,他一个宠妾夜间惊风糊涂,将他妻子之死的真情说了出来,却是这宠妾看家主连日遇雨不回,这宠妾趁着娘子牵挂丈夫,哄她上观花楼张望,趁她不备将她从楼上推下来,当场摔死。后来此案三审定yan,那宠妾以妾室谋害嫡妻的罪名,断了个凌迟。又与蒋存智叹息,问他这案子是不是似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