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着穆竟成这话,钱氏彷如骷髅的脸上露出笑容来,先瞧了沈氏一眼,这才恭恭敬敬地道:“是。”之后就将玉梅的招供回与穆竟成知道,也难得她虽在激愤之中,言语倒也平缓清楚,直听得沈氏面如土色,她虽猜着穆天意必定闯祸了,可再没想着竟是这样的祸事,穆绪宁夫妇真要闹开去:做叔叔的要强抢侄儿丫鬟,因侄儿不从,叔叔将他殴打落水之后不顾而去,至侄儿溺死。虽见死不救不至于要他抵命,可也有罪,旁的不说,这世子位是指定保不住的,如今之计,只有穆竟成压住大郎夫妇,不叫他们闹腾起来。是以沈氏情不自禁地回头去看穆竟成。
穆竟成听完这些,两眼睁得老大,点着沈氏的手抖得筛糠也似,口一张,仿佛要说话,却见鲜红从口中涌出,人向后就倒,竟是晕死过去。他原是老病的人,这口血一喷,直昏了三四天,等他再醒,就看沈氏一个人守在床前哀哀哭泣,莫说是一贯少见人的穆天意,就是从前孝顺的穆绪宁也不见人影,自然以为穆绪宁怀恨在心,不觉心灰。
不想沈氏看着穆竟成醒来,顿时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原来自穆竟成晕后,穆天意便以钱氏气倒公公,穆绪宁不知管束为由,将他夫妇二人并穆明轩一起赶了出去,除了身上穿的衣裳,甚都没给带。沈氏虽不喜钱氏,可也怜悯穆明轩,略劝了几句,反受穆天意一顿儿喝骂不说,还被穆天意以养病为由将他与穆竟成从正房挪到了偏房耳室,自家已搬到正房住了。
穆竟成听到这里,嗬嗬落泪,自怨自艾了回,召过沈氏,拉着她的手轻声道:“你我夫妇能不能苟延残喘,全在你身上了。”说了在沈氏耳边耳语一番。沈氏听着穆竟成的话,脸上颜色变更,好半日才咬牙点头。
说来平南公即是世袭罔替的国公,府里哪能没些个国公自家握着的暗桩护卫,这些人连着国公的妻子也未必知道,何况是还没成年的世子,是以穆天意并不晓得府里还有这么些暗卫,也就是这些暗卫,叫穆天意才到手的国公府又丢了。
穆竟成一出来,就以穆天意狂悖昏聩为由,上本请夺穆天意世子位。 穆天意为人外头多少有些风声,这一回又是一贯宠爱他的穆竟成自家上表,是以批得极快,不久夺爵的旨意就下来了。
因旨意是下给穆天意的,是以必得穆天意亲自接旨,穆天意听完旨意,谢了恩,倒还笑着问天使,道:“不知欺瞒君王以庶充嫡是个什么罪名?”他这话一出,沈氏向后就倒,连着穆竟成也倒在了地上。
原来穆天意并不是沈氏所出,却是沈氏久不能有孕,眼看着穆竟成也渐年老,而大梁朝又有无子国除的惯例,两个人谋划一回,竟是威逼利诱地借沈氏身边一个丫鬟的肚子生了个儿子,对外假称是沈氏所出,这孩子就是穆天意。
这样的阴私,因是穆竟成与沈氏两人合谋,是以做得几乎好说是神不知鬼不觉,唯一可虑的是穆天意生母。穆竟成与沈氏唯恐这丫鬟早穆天意请封了世子,甚而承继了爵位后出头与他母子相认,到时平南公府只怕没有沈氏的容身之地不说,还要有大祸,是以夫妇二人竟是一不做二不休地将那丫鬟灭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