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意拿定,董云清就往床前看,看见床前守着的丫鬟不过十来岁模样,却是眼生得很,仔细一认,却是往常在院子里洒扫的粗使丫鬟,她连着名字也叫不上来,知道这是宋辽在等她咽气呢,可这有甚?等话说完她也该去死了,也省得活受。
董云清挣扎着提起精神,叫醒守在床前的小丫鬟,做出一副哀且的模样来只说自己是不成的了,临去前有几句话要亲口与世子交代。
小丫鬟是得了吩咐的,不叫董云清多说话,也不叫她多见人,到底年纪小,脸上就露出痕迹来。董云清一看也就明白了,轻声道:“再不说,这世都说不成啦。”说着手在枕边一阵摸索,摸到一支金夔头嵌红蓝宝的簪子来,往丫鬟手上一塞,“你替我走上这一遭,成与不成的,我都念着你的好处。”
捏着这支簪子,小丫鬟犹豫了片刻,转头就往门外跑,只听着她脚步消失,董云清知道自家气不足,索性闭上眼养神。只过了片刻,就听着一脚轻一脚重的脚步声到了床前,这才把眼睛张开,果然看见宋辽负手立在床前,竟还做个温柔模样道:“阿清,你有甚放不下的,告诉我知道,我能周全的自然替你周全,也算不枉我们夫妻一场。”
董云清笑出了声儿,忽然又变脸朝宋辽啐了口,道是:“你杀我孩儿,我自恨你入骨!只求死后不入你宋家祖坟,还望世子成全!”
宋辽听着董云清这几句,眼角不禁跳了跳,忽然又笑道:“阿清是想告诉我,这孽障是我的么?我害死了我儿子么?”
听着这句,董云清就知道宋辽自负聪明也叫恨毒迷了眼,就道:“你即不信,我还能说什么呢?总是怪我自家命苦罢了。左右我也是活不成的,看在我们夫妻一场,我再求你一件事,就是我从前做错了甚,也是我和你之间的事,你可不要牵累了外人!”说到最后,董云清竟是露了些急切来,竟已显出挣扎之态来,待得话说罢,又仿佛自悔失言一般,将两眼闭上,再不出一言。
宋辽在董云清床头又站了会,这才一脚高一脚低地出去,待得听着宋辽的脚步声消失,董云清才慢慢地张开眼,两行泪水从她眼角慢慢地滑下。
次日,京中有两桩新闻,其一是天兴帝下旨启用赋闲在家数年的魏国公蒋璋为主将,次日启程驰援靖远候。另一桩便是安西候府世子夫人董氏小产而没,更听说建康大长公主因着伤痛过甚,且年纪也老,已然病倒,而安西候世子宋辽也因与亡妻情笃,哀毁愈恒,不想见人,只在后院他们俩的卧房呆着,据说连着安西候与安西候夫人也见不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