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云清早听着房内丫鬟们给宋辽请安的声音,只闭眼不动,这时听着宋辽唤她,方缓缓地张开眼,对着宋辽看过去。她脸上憔悴苍白,一双眼却依旧如点漆一般,看在宋辽眼中,心下不觉一抽,说话的声音也放轻了,唯恐惊着她:“我听说啦,阿姨没了。阿姨一贯多病,这回没了,焉知不是油尽灯枯的缘故。你也快别多伤心了,保重自家身子要紧。”
董云清眼睫颤一颤,滚落两滴眼泪,宋辽便起手去擦,一面又道:“阿姨已经不在了,你这样自苦,她在天上看着也不能安心,你好了,她才欢喜呢。就是岳父岳母也挂着你,叫我来劝你呢。”
听着这些话,董云清嘴唇动一动,强撑起身投进了宋辽的怀抱,搂了他的腰,嚎啕大哭。
宋辽来见董云清前还有几分埋怨,怨她骄傲冷淡,不肯服从,哪里有小娘子家该有的半分柔顺,便他要纳妾又如何,在他心上,他的妻子只能是她董云清,难道她还不足吗?可真见着董云清,看她面目憔悴可怜,也自怜悯,把从前的不快都勾倒了,反张开手臂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拍着董云清的后背,道是:“阿清,阿清,你还有我呢。莫哭,莫哭。”
不想董云清听着这几句,倒是哭得更伤心了些。听在宋辽耳中,还以为董云清是心有所感,将她抱得更紧,又在她耳边温言抚慰。却不晓得董云清这一哭,哭得却是乔氏这一去,她有父不如无父,有母彷如无母,自此在这世上竟是孤零零一个人了。
因宋辽出了面,董继宗就将乔氏的尸身自三清观接了回来,在她原先的院子里布置起了灵堂,触目看去,一片雪色,正厅上搁着乔氏灵柩,从前服侍乔氏的那些丫鬟仆妇们通身都是缟素,都跪在棺前哀哀哭泣。
乔氏的灵柩回来,因她是董继宗有生育过的妾室,礼法上算是继母,大郎董曜,二娘董云秀,三娘各自有服,也要往灵前来祭奠哭灵。卢氏与董继宗两个一日三趟的来进香。宋辽听着这样,还道董继宗与卢氏都是有情的人。他自家这样想着也就罢了,偏还在董云清跟前夸赞。宋辽哪里晓得其中关窍,还道是哄董云清喜欢呢,不想正戳着董云清心上痛楚,反更记恨董继宗,这是旁话表过不提。
再说乔氏停灵七七四十九日之后落葬,董云清随宋辽回定西候府。
定西候夫人黎氏看着董云清回来,待要说几句酸话,却叫宋辽拿眼看着,只得将话吞了回去,反把出一张慈悲面孔来,道是:“逝者已矣,也只有活着的人过得好了,死者才能安慰。你知道不知道?”董云清咬牙点头。
黎氏脸上就带些笑容,又说董云清身上有孝,在自家房里守着就时,不必到她眼前伺候,真要孝顺,出了孝再来也是一样的。”
这几句也不算是酸话,可董云清是叫董继宗和卢氏、乔氏几个刺激着的,竟是想歪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