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苓坐得端正了些,看着蒋存智道:“今上虽爱听哄鬼的好话儿,却也是个明白的,杨家四郎就这样肯定今上不能明白吗?依着今上的性子,一朝明白过来,怕是不肯答应。”
蒋存智微微一笑,抬手想捏蒋苓的脸,又想着蒋苓已要一十二岁了,就是兄妹也不好妄动手脚,只得把手放下,轻咳了声,故意道:“三娘多虑了。参将上头还有参将,参将上头还有太守,便是要问责,依着咱们圣上的脾性,这两位哪个也逃不过去。即逃不过去,又怎么肯叫事情败露呢?总要瞒着哄着。三娘,从来做官的不二法门便是:‘联下欺上’,只消下头太太平平的不生事不闹事,上头的就好哄。怕只怕按不住下头的,下头闹出事来,旁的先不说,自家先要担一个无能的名头,与前途上大有关碍,何况今上还是个量窄的,所以串联起来是一定的。”
蒋苓听了,口角一翘,却是道:“二兄这话儿不通。就是逃不过去,也要有个担责的,您说是主使好还是失察好?要是我没记查,前淮阳郡公去的忽然,今上可不大喜欢呢。”杨思静出事的时候,蒋苓才六岁,这都过了六年了,难为她居然还记得这样清楚。
蒋璋与蒋存智父子俩对瞧一眼,蒋璋又问:“三娘是想说甚?”
蒋苓就道:“儿想请问,杨家四郎往楚郡做偏将,是哪个的人情?”哪个荐他上去的,一朝事发,就要担责。
蒋璋不意蒋苓竟能想着这里,眉头跳一跳,头一回惋惜起她怎么就是个小娘子来,这才多大就能想到这里。要是个小郎君,又和二郎一母同胞,素来要好,兄弟两个自然能勠力同心,还怕魏国公府没有日后吗。惋惜归惋惜,面上却是丝毫不露,咳了声,道是:“他家也是从行伍里出身的,这点子门路还有,你放心。”
蒋苓怕的就是杨栎是自家阿爹瞧在故淮阳郡公面上给荐上去的,天兴帝这个小心眼儿的,一朝发现了关窍,只怕放过楚地太守也放不过她家,这是听着蒋璋保证,脸上就现出笑容来,正要说话,就听着书房门叫轻轻叩响,蒋璋就道:“何事?”
“国公,镇国公夫人到了,夫人唤三娘过去。”听声气,仿佛是岑氏身边的阿金。
镇国公夫人林氏也是来惯的,每回来都要见一见蒋苓,所以蒋璋一点也不奇怪,摆一摆手:“去吧。”
蒋苓答应一声,立起身行礼而退,才走到门前就叫蒋璋唤住:“今日的话,不要告诉你阿娘知道。”
蒋苓自然答应,双手拉开房门,果然看见阿金立在门前。
阿金见着蒋苓脸上就有笑容,蹲身行了半礼,将岑氏唤她过去的话又说了回,蒋苓唔了声,迈步往多福堂走去,走了几步又转头道:“伯母甚时来的?”
阿金笑微微地说:“林夫人已来了一会了。”
蒋苓哦了声,继续往前走,阿金落后一步跟在她身后,笑得眉眼弯弯。眼看着再转个弯就到了岑氏正房,就听着背后有人叫道:“三姐姐,可是去瞧阿娘?等一等我呀。”
蒋苓笑容不变地看着蒋茉过来,往她头上身上一瞥,看她髻插朱钗,耳悬明珠,愈发显出一张面孔晶莹来,脸上笑容愈深:“你也来瞧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