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扑通一声,杨春元已经五体投地的摔在了我的面前,他的脚镣限制了他的行动,他却好像全然忘记还有它的存在。
我赶紧蹲下身子伸手扶他。
“哎呀!元帅这是干什么?快快起来,又不是大过年的,行此大礼,在下也没有压岁钱给你。”
他怒目圆睁,龇牙咧嘴地大吼着我的名字。
“冯!少!英!”
我孑然一笑。
“诶!元帅唤我何事?”
“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杀我?”
我大笑起来。
“元帅要杀我?元帅能站起来吗?就算是元帅站了起来,既然阴山上都杀不死我,那么这一次……元帅觉得,还能将我杀死吗?”
“通敌叛国的人是我!阴山上谋害你的人也是我!断你后路将你踢下悬崖的依然是我!你要杀便杀了我!却为何要对我母亲下手?”
他的声音很凄厉,每一句话几乎都是歇斯底里喊出来的,他果真是个孝子,不过这种孝顺却是最大的不孝!
“元帅错了!杀死令堂的人不是少英,正是元帅你自己啊!若不是你虐待荣昌公主、奸污府中女婢,令堂便不会因劝阻无效而一怒回乡!若不是你草菅人命、牟取不义之财,令堂便不会受街坊四邻日日唾骂!若不是你通敌叛国、谋害忠良,令堂便不会自饮砒霜!害的你母亲含恨而终、死不瞑目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你杨春元!”
我的话将他震慑住了,他的嘴唇一个劲儿的哆嗦,手铐铐住的双手不停的打颤,二月份的天却是满头大汗。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母亲不是我害死的!是你!是你冯少英!是你!”
“那你自己看看这个!”
我将怀中的发簪和血书拍在了他的手上,他目光呆滞着,拿起了发簪!
那支发簪,正是杨春元小时候为他母亲亲手做的。
『六岁孩童手中拿着刀片一点一点的磨着手中一支未完工的发簪,用刻刀在发簪上细细的刻着“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这几个字。
“元儿……你在干嘛?”
他将发簪立刻藏在身后,转过身对来人笑道。
“母亲……你闭上眼睛。”
“怎么啦?”
“没有……你闭上眼睛嘛……”
来人看见他的样子,也笑了起来。
“好好好!娘闭上眼睛。”
他将发簪拿到她的眼前,开心的笑道。
“好了母亲,你快睁开眼来看看!”
她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只做工虽然粗糙但是却饱含爱意的发簪。
本是水平如镜的眼中泛起微波,眼眶也跟着红润了起来。
她的手颤颤巍巍的接过了这只发簪,抚摸着上面两行歪歪扭扭的小字。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辉。”』
“阅儿信,谓一身备有三穷:
用世颇殷,乃穷于遇;待人颇恕,乃穷于交;反身颇严,乃穷于行。
昔司马子长云:虞卿非穷愁不能著书,以自见于后世。是穷亦未尝无益于人,吾儿当以是自励也!”
他口中喃喃的念着,泪珠接二连三的滴在了信上。
刘俅说杨母曾告诉过他,这封信是杨春元进京赶考时杨母写给他的,如今又用这样的方式再写给他一次,其中深意可想而知。
也远比满纸痛骂来的更加奏效!
刀剑杀人灭的是身,就如同当年阴山之上他对我所做的事情。
可论于无形杀人,最狠的莫过于诛心!
我和刘俅走了出牢门,他捧着血书发簪痛哭了起来。
待我二人渐行渐远,传来了他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喊。
“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