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他走近,眼睛直逼他的眼睛。
“这一年内,张大人可也能做到洁身自好?”
“我……”
“嗯?”
“这……我……”
“究竟能不能?”
“好……我尽量吧……”
“若是让我知道张大人鱼与熊掌都想兼得,那么公主我便不能归还了。”
“好!”
看他离去的身影,我叹了口气。
“原来……他没那么爱你!”
回到房中已是寅时,我站在铜镜前看着自己这模样,突然想起以前陪奶奶在剧院看过的《女驸马》。
于是,不由自主地唱了两句:
中状元着红袍~
帽插宫花好啊好新鲜~
我也曾赴过琼林宴~
我也曾打马御街前~
人人夸我潘安貌~
原来纱帽罩~
我还是睡觉吧!
万历三十七年,五月初七,仲夏。
这一天可谓是普天之下最喜庆的一天了,这一日皇帝连嫁两女。
京城各处张灯结彩,从远处看,倒像是一片红城。
我身着喜服,内衬为黑色金边,正中绣有一条锦鲤,大红外袍则是丝绸而制。
头束紫金冠,脚蹬轻云靴。
与我身旁并驾却不是兆廷和玉麟,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我看向这荣昌公主的驸马,也就是前几日敕封了兵部左侍郎兼御林军副统领的新科武状元杨春元。
杨春元看起来虎背熊腰、相貌堂堂、高大威猛,似有一股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力量。
方脸浓眉,鼻梁很高,嘴唇线条十分明显,五官还算周正,美中不足的是眼睛有点小。
他见我在看他,亦是回头向我一笑,我二人互相道喜。
身后是我为她准备的宝马雕车,一想到待会儿的情形,不知为何,心底还是泛起一股暖意。
这股暖意使我的心激动不已,纵使我知道,待会儿那里面的人不是我的梦中人,而我也不是她的心上人。
但是很奇怪,我心底竟然泛起一丝丝的期待!
我们先去内宫拜过了皇帝,皇帝很高兴,对我与杨春元说了一些再寻常不过的家常话。
终于可以去接新娘子了,杨春元自赶往荣昌宫,而我亦赶往寿宁宫。
见嬷嬷宫婢将她缓缓扶了出来,映入我眼中的是那如火的嫁衣。
那凤凰于飞五色云纹的婚服,就好似灼灼燃烧的日暮,将已快要沉入冰窟的我所解救。
这温度融化了所有寒冰,我摆脱了恐惧,游上了岸。
犹如《诗经》所唱: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我疾步向她走去,她头上盖着纱制盖头,顶上绣着龙凤呈祥。
盖头不是特别厚,可以看见她带着九翠四凤样式的凤冠,冠上垂下的流苏,隐隐遮住了她的脸。
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累累佩珊珊。
我执起她的手笑道。
“公主请……”
这样一步步走下台阶,她身后那长长的裙裾在地上铺开。
待到出了宫门,我牵着她同上宝马雕车。
这车下置四轮,车身四四方方,上支一圆形华盖,亦指天圆地方。
阳光普照整个京城,热烈耀眼。一路上皆是我为她所铺的十里红毯,从远处看,仿佛铺满了杜鹃花。
车前由两匹白马拉着,亦指成双成对。我坐在她身旁,痴痴的看着她。
长安街上,宝马雕车,是我和她。
车驾随行两边,皆由侍女提着篮子,撒着花瓣。
十步一撒,十全十美。
一路上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围观人实在太多,毕竟公主出嫁,场面必须要受控制,御林军在我们必经之路早已团团守住。
不过皆站在红毯边缘之外,而百姓也争先恐后地想要一睹这盛世婚礼。
“看这公主出嫁的排场,皇上果真最疼爱这位小公主了。”
“那边不是也有公主出嫁吗?咱们也过去看看。”
“别去了,虽说那边也是十分隆重,不过跟这边比起来的话,还是略显俗套了。”
“听说整个布置和设计都是这位冯驸马一手策划的呢,从来没见过这样别出心裁的婚礼。”
“就是,看来这位驸马爷可真的疼爱公主了!”
“诶诶诶,赶紧的,走远了,快跟上去!”
我四下看着,身旁突然传来她的叹息。
“还有多久?”
“红毯走完就到了。”
坐的很近,我见她面色似有些许凝重,不由试探性地一问。
“公主可是……晕车?”
身侧之人淡然。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