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疑惑着,丝毫没有留意灵修嘴边暗暗露出的那个不屑的笑。灵修握紧了手里的剑,将绯月用力往下压,玉魂珞那把灵力幻化的剑在绯月的巨大妖力下简直不堪一击,一瞬间就化为流光消散,玉魂珞急忙向后闪退,却仍是被划伤了右臂,一大片殷红在衣袖上渐渐晕染开来。
阿雪见状欲冲上前去时,发觉背后出现一只手拉住了自己,他回头看,玉魄琳对着他露出一个无邪的笑容,但那眼睛里明显怀有深意,她笑嘻嘻地说:“阿雪不能去喔!”
灵修的攻势丝毫不见减弱,玉魂珞只能重新召出一剑来应对,然而右手负伤,只能被动防卫,被灵修逼得节节败退。
一旁的阿雪看得心急如焚,而玉魄琳则是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她看着玉魂珞那狼狈躲闪的样子,依旧笑意不改,在旁边大声对她喊道:“珞,只要你应允和我回去玉界,我会救你。”
玉魂珞不答,仍只专注于同灵修的周旋。
玉魄琳收起笑意,脸上表现出甚觉无趣的情绪。
终于,在一声利刃碰撞的声音中,玉魂珞的灵剑在空中划出一个明亮的弧度,最后被抛到远处,深深插进大地里,在月光下消散,流光湮灭在风里,毫无踪迹。
黑夜中,两个身影静止在月光里。灵修的绯月剑不偏不倚刺入玉魂珞的胸口。这一刻,所有的情感,爱也好,恨也罢,怨念嗔痴,仇思情怀,全都随着这一剑化为殷殷红血,从这个身体里倾泻而出,大脑一片空白。
“你……要杀我吗?”玉魂珞看着他,颤抖着发问。
泪在眼眶中打着旋,这是她最后的倔强了。
她还心怀期待,如果这一刻他拥她入怀,再深的怨都可顷刻勾销,没有什么比被爱着更重要,她只要他爱着自己。
“当年的灵修已经死了,现在的我才是真正的我。玉魂,时至今日,只道是咎由自取。”他冷冷地说着,平静的眼里看不到半点波动。
那最后的一抹光终究还是熄灭了。
“咎由……自取?呵……”她苦笑一声,略带自嘲,脸上挂着惨淡的笑容。
“珞!你……”玉魄琳见此状况,打算冲上前去,却在一瞬间感到胸口一阵刺痛,就在她低头捂住心头的间隙,阿雪从她手中抽回自己的手,抢先一步冲上去,拔出随身的长剑挑开灵修的绯月,举着剑挡在玉魂珞的面前。玉魂珞单膝跪地捂着伤口。
少年无法用言语表达内心的愤怒,只能瞪着双眼怒视对方。灵修见他的架势虽是有模有样,但纤瘦的身形令他的举动毫无威慑力。灵修露出一个不屑的眼神,轻视着说:“就凭你?”话音刚落,手中的绯月一个横扫将阿雪击倒在地。后边的玉魄琳跳出来向灵修发起攻势,此时一直在旁观战的神阳神月互相用眼神示意彼此,也上前助阵玉魄琳。
阿雪起身后,第一时间跑到玉魂珞身边查看少女的伤势。
几个回合下来,灵修以一敌三讨不到好处,渐渐处于下风。玉魄琳此时已无战意,而选择来到玉魂珞身边询问她的伤势。灵修也无意纠缠下去,手中的绯月剑一挥,巨大的剑气袭向两个灵侍,神阳神月分散两边避开,等回过头来,灵修早已消失无踪。
“灵……”玉魂珞想要追上去,不料身体一动,伤口就有撕心裂肺之痛,她不得不又眼睁睁看着少年再次从自己的世界里消失。
哀莫大于心死。如果当初瑶山之夜的决裂,还不足以抹杀七年厮守的情谊,那么今夜这一剑锥心之痛,该是彻底断了她对灵修的执念,她所苦苦追寻的爱,其实早在她离开瑶山之时就被撕得面目全非了。
“玉魂。”神阳神月走到玉魂珞跟前,脸上不带表情,只异口同声说道:“若想解救云起和御灵狐,就尽快赶去北溟吧。”说完,便一齐化作一阵清风消散,一块白色丝帕从风中掉下来,飘飘荡荡地落到玉魂珞面前。
这是御灵狐之物!
玉魂珞双眼一颤,拾起那丝帕握在手中,无力地瘫倒在阿雪的怀里,耳边听不得任何声响,她将脸深深埋进少年的胸膛,身子蜷缩着,像个寻求庇护的幼婴。少年的双臂轻轻揽着她,一脸怜惜地看着她,她在怀里瑟瑟发抖着,隐忍的哭声无法像表情那般掩藏得住。身后的玉魄琳,露出少有的心疼的模样。
“为什么……这里会这么疼呢?”玉魄琳捂着心脏的位置,不解地发问,同时双眉也因痛苦而拧在一起。后边的飞鸾走到她身边,眼睛却看着前面依偎着的两个背影,用一种稍显同情的口气说道:“也许因为你们是玉灵,所以内心的情感也是可以相通的吧……”
玉魄琳听此言,作恍然大悟状,又很不解地问:“珞真的……有这么伤心吗?”她同样看着那两个身影,脸上是一副无法理解的表情。
爱是什么?
她真的不知道。
…………
夜色渐浓,月牙正慢慢向着山那边堕下去,晚风拂过旷野,边地都是飒然之声。
四人齐齐聚在一棵粗壮的树下。飞鸾伴在倚靠在树干边的沉睡着的苏夜弦,玉魄琳总是习惯性地坐在树上,愉悦地晃荡着她的小脚丫,阿雪正小心翼翼地帮玉魂珞包扎右臂的伤口。
一切都是这么的平静。
玉魂珞率先打破了沉默的氛围,低着头,平静地问:“飞鸾,灵修和苏夜弦……究竟有什么过往?血契又是什么?还有封眠咒!”
飞鸾被这一问小小地惊讶到,犹疑一下后,轻轻地叹了口气,说:“我第一次见到灵修是在十四年前,青丘鹿鸣谷内,是主上把他带回青丘的,关于他和主上的过往,我并不知情。不过那个时候的灵修,和今夜的简直判若两人。至于血契,是青丘狐族的一种契约。以血为祭,生成契印,契主和契人可以互相感应,甚至契主可以掌控契人。血契一旦生成,无法可解,至死方休。而灵修所说的封眠咒,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那么,灵修为什么会离开鹿鸣谷来到瑶山?”玉魂珞仍是淡淡的口气。
飞鸾将目光转到身边的苏夜弦身上,继续娓娓道来:“十年前,灵修不知因何原因和主上决裂,离开了鹿鸣谷,主上为了寻找他也离开了青丘,再后来,主上就……”
飞鸾的话戛然而止,但玉魂珞知道,苏夜弦也是在十年前香消玉殒的。
究竟灵修的过去是什么,她到现在才真正愿意去探究。以往她的每次询问,灵修都是闭口不谈的态度,久而久之,玉魂珞也不再提及。但到了现今,她愈发觉得事情远不如她想象中的那样简单。
玉魂珞下定了决心要一探究竟。
东方的天空悄悄泛起了鱼肚白,他们就这样在沉默中迎来了晨曦。
玉魂珞面对着那缓缓上升的红日站起身,见此,树上的玉魄琳突然跳下来,望着她的背影,好奇地问:“珞,你要去哪里吗?”
玉魂珞没回头,只淡淡地答她两个字:“北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