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棠眼又斜过去看他,把身子向秦存身边坐近了些,向秦存笑:“奴何曾眼界高的,你这人恁地胡说,奴自然要讨好大人的,用你多嘴呢?大人,奴如今不曾卖身,恐不能侍奉,若您想看歌舞,随时可到红烟楼的秋棠阁唤奴,奴自然尽心服侍。”
又一个宾客正端着酒,闻言也笑起来,道:“大人,您初来乍到,不知一棠姑娘是我昌城一绝,不但歌舞绝妙,更出名的冰清玉洁,卖艺不卖身的。还难得手段通天,胆识不凡,您可知前些日子,姑娘出城献舞,不意让强盗掳了去,结果姑娘次日便毫发无损地让人送了回来,几个强盗倒被倒挂在树上了。”
“哈哈哈,是是是,我也曾听过。”其他宾客附和着笑。
“啊呀!”江一棠缩了缩身子,转头去瞪他,娇嗔着道:“你这人怎的胡说,奴何时遭过这怕人的事的?你这般有意编排奴,可当心奴明日告给李小姐!”
“哎哟,别别别。”那宾客忙忙摆手告饶,“一棠姑娘大人大量,是我不是,可万不可向娆儿提起啊。”
“哈哈哈哈。”在座的宾客高声笑起来,“还没成亲呢,你倒是叫得这样亲热的?”
“你这是要被李小姐吃死了啊。”
“高明啊,一棠姑娘,可抓着这小子的死穴了。”
那些笑一声接着一声,于是满座都喧闹起来,秦存将另一只手抚上江一棠的脸颊,把她侧视的脸扶正了,使她仰头看向他,江一棠反应过来,又把笑扬起,轻唤了一声:“大人。”
秦存抚摸着她的脸,一点点细细的,他的眼睛看着她的,长久地看着,然后倾身凑上前,在两人鼻尖相触的前一瞬顿住,用低沉的,略带喑哑的嗓音问她:“姑娘不卖,我赎你身,娶了你可好?”
这声音不大,却像是炸响,把满座的宾客惊住了,他们顿了一顿,纷纷转头看过来。
江一棠的身子僵硬了一下,随后慢慢后倾了一些,避开秦存的手,才重新把身子放软,开口玩笑道:“奴的身价可不低,值得白银三千两,大人可当真要赎么?”
那些宾客因此大笑起来,一位扶起之前倒掉的酒杯,笑道:“一棠姑娘好一个狮子大张口,三千两白银的身价,便是买下半个红烟楼也值得了,大人,可给难住了吧?”
其他的宾客应和着笑,秦存没有笑,他甚至没有挪开他的眼睛,他只是把之前抬起的手放了下来,静静地看着江一棠,慢慢点头,并吐出两个字:“我赎。”
那些笑声停住了,江一棠忽地站了起来,低头望着秦存,道:“大人切莫空口妄言,奴不过青楼女子,虽不值得真心相待,却也不能遭如此戏耍。奴今日献舞,不胜疲乏,请退了。”
她向宾客们行了礼,又转过来向秦存行礼,低头站住了,把目光移向脚下。秦存抬头看着她,仔细瞧了好一会儿,终于摆了摆手。江一棠得了应允,匆匆走过宾客面前,掀过门口的纱帘,从主厅出去。宾客重新开始喝酒说话,岔开话题,场面活络起来,我隐在主厅的角落里,看见秦存又拿起酒杯,轻吮了一口,定定地看着那晃动的纱帘,低低地呢喃:“我不曾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