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阿棠,有件事,我想问问你,不知你是否知晓。”
“公子请说。”
玉哥儿左右环视了一番,凑上前,附在阿棠耳边悄声说了几句。
“福嬷嬷?她老人家可是很多年都没有出现了。”
阿棠圆溜溜的大眼睛转了一下,垫着脚附在玉哥儿耳边,“玉公子要是找福嬷嬷的话,可以去西街……”
……
回到后院,玉哥儿也没闲着,径直往西街的方向走去。
他向阿棠所打听的福嬷嬷,是采薇院里的老人。
据蓉妈妈自己所说,在蓉妈妈还是蓉姑娘的时候,福嬷嬷就一直居住在采薇院内,主要工作就是照顾花魁姑娘的起居生活。
在玉哥儿小的时候,他也曾见过这位老嬷嬷,但随着这几年福嬷嬷年岁日渐增大,蓉妈妈干脆将她安置在采薇院间隔两条街之外的一间老屋内。
要想知道采薇院的往事,福嬷嬷是最好的人选。
这是一间很陈旧的老屋,屋内烛影摇曳,一个矮小的身影坐在那里。
“咔哒—咔哒—”
织布机发出的声音传来,令这老屋显得更加诡异。
玉哥儿从门外跨了进来,站在门前停了一下,便伸手敲门。
“在下韩玉,深夜打扰,请问是福嬷嬷吗?”
玉哥儿话音刚落,织布机停止了运作。
那个矮小的身影明显动弹了一下,随时都有可能灭掉的烛火从土炕上开始移动。
吱呀一声,陈旧的门户打开,玉哥儿这才看清眼前的老妇人。
老妇人早已瘦成了皮包骨,如老树皮一样的皮肤包裹着骨头,在身体上形成一道又一道沟壑。
那双眼睛也被松懈的眼皮压住,看不出是睁开还是闭上。
玉哥儿倒吸了一口冷气,对老妇人的恐惧自心脏发出,定住了他的双脚,更钳住了他的喉咙。
在他的记忆中,这位福嬷嬷大概是只有六十岁左右,满面慈祥,保养的很好,即便十多年过去了,也不可能会老成这个样子。
看来这些年,福嬷嬷独身一人在这里,过的着实有些惨兮兮。
“让老婆子看看,这是哪家的小哥哥?”
福嬷嬷说着,枯树枝一般的手指攀上了玉哥儿的脸颊,眼皮微微耸动着。
“小哥哥可是看上哪家姑娘,需要老婆子给安排一下?”
她一边说一边发出桀桀的怪笑,黑夜中,就像一只夜枭般的笑声,吓的玉哥儿连连向后退。
但是福嬷嬷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拽着玉哥儿就往老屋内走。
“来,小哥哥,月黑夜露深,喝了这碗肉汤暖暖身子。”
福嬷嬷一把将玉哥儿按在土炕上,手里端着不知道从哪里找的一碗肉汤,脸上带着古怪的笑容,不容分说的往玉哥儿口内灌。
怪异的味道扑鼻而来,玉哥儿骇的几乎魂不附体,不自禁喊出了声。
“福嬷嬷!福嬷嬷!我是韩玉,我娘是蓉妈妈,深夜前来是想打听一下,十多年前一个叫做如玉的姑娘!”
啪!
玉哥儿话音刚落,福嬷嬷的动作立即停滞住,手里的汤碗摔落在地上成了碎片。
“如玉姑娘,如玉姑娘……”
福嬷嬷念叨着这个名字,双眼瞬间睁大,枯瘦的手抱着头,拼命的往柜子上撞。
“老婆子不知!老婆子不知!跟我没关系,老婆子不认识什么如玉姑娘,老婆子从不敢伤天害理之事!老婆子不知!老婆子不知……”
玉哥儿被她这一副失心疯的模样吓倒,想都没想的伸手按住她,以防止她继续撞柜子。
“你是韩玉!韩蓉的儿子!韩蓉,韩蓉……我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说,蓉儿你饶过我吧,老婆子再也不敢了……”
福嬷嬷竟如同见了鬼一般,拼命的想要挣脱束缚,吓的浑身都在不住颤抖。
玉哥儿不由纳闷,怎么提到蓉妈妈,这福嬷嬷竟会吓成这样?
“福嬷嬷,你不用怕,并非蓉妈妈让我前来,而是……而是前几日,有几个人前来采薇院,说是如玉姑娘的亲眷,攒够了钱想要赎如玉姑娘回家。但是您也知道的,如玉姑娘十多年前就已经嫁入了赵员外府里,所以……”
玉哥儿不知该怎么说,干脆胡说八道起来,只是不等他编完瞎话,福嬷嬷就忽然冷冷的打断了他。
“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
“当年如玉姑娘是自愿进了采薇院的,压根没有赎身银子这个说法。况且如玉姑娘那时说她自幼父母双亡,亲眷全无,怎么可能在十多年之后,冒出这等事来?”
“如玉姑娘……竟是自愿进采薇院的?”
玉哥儿吃了一惊,福嬷嬷的话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要知道但凡进了采薇院的,不是被卖进来的就是一些从小被收养的孤女,十多年前如玉也有二十岁左右了,就算日子过不下去,随便找个人家嫁了也是条活路,怎么可能自愿进采薇院?
更何况,听说如玉姑娘色艺双绝,绝非普通女子,她自愿进采薇院,又是所为何故呢?
福嬷嬷忽然叹了口气、重新坐到织布机前,一双浑浊的双眼凝视着烛光,随着咔哒—咔哒的声音,缓缓讲述起来。
一段尘封的往事,在玉哥儿面前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