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刚才跟我说了四句话。”
“哪四句话?”
“客官老爷都无妨,白玉萝卜熬浓汤,半桶马尿往里倒,谁先喝了谁……”
“谁就怎么样?”
“不知道,他刚说到这里,就睡着了。”
白衣少年说着摊了摊手,一脸无辜。
花厅里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明白这马尿炖萝卜能有什么用,场面一时陷入了迷之寂静……
蓉妈妈到底是老江湖,愣神了片刻之后,跳着脚大喊起来。
“都傻站着干什么,快去喊小马,给老娘接马尿去!”
……
大约二十分钟之后。
“来来来,都让一下,新鲜的马尿汤,哦不对,新鲜的萝卜汤出锅喽……”
采薇院的花厅里,一个穿着粗布短衣的大眼睛少年,提着两桶散发着奇怪气味的----马尿炖萝卜,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这当真是刚出锅的萝卜汤,热气腾腾的,就是那一股子味儿怪怪的,混杂在夜风里,四散飘开,让人闻之就想逃之夭夭。
周全是二厨子,刘金锁睡着了,这马尿炖萝卜自然是他的杰作,只见他跟在那布衣少年的身后,捂着鼻子,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蓉妈妈早都急坏了,立即下令,第一个必须给赵员外灌。
听到蓉妈妈的命令,郑乾小心翼翼地问:“蓉妈妈,三思啊,这要是万一不管用……”
蓉妈妈扫了一眼刘金锁,咬牙道:“灌,我就再相信这个兔崽子一次。”
郑乾无奈,只得扶起赵员外,周全舀了一勺子马尿萝卜汤,撬开赵员外的嘴,心一横就灌了下去。
“赵员外啊赵员外,这可不是我糟践你老人家,要怪你就怪那个刘金锁,这一切可都是他干的,跟我们无关……乖,再来一勺……”
花厅里躺倒了至少几十号人,周全一一的灌汤,总需要一些时间,那布衣少年并没参与这个工作,而是悄悄找到玉哥儿,两个人来到了无人之处。
“我说玉哥儿,这马尿炖萝卜,又是金锁哥出的主意吧?”
“废话,当然是他。”玉哥儿冲远处的花厅努努嘴,脸上带着无奈的神情,“这种馊主意我能想得出来么?”
布衣少年,正是蓉妈妈刚才喊的小马,也就是采薇院马厩里养马的小厮,他从小在采薇院和玉哥儿一起长大,算得上青梅竹马。
而玉哥儿,正是蓉妈妈的独生儿子。
“玉哥儿,金锁哥会不会又是胡说八道的,这花厅里的可都是县里的老爷公子们,真要用了马尿炖萝卜往里灌,管用了还则罢了,要是不管用,这个事……”
小马的语气间颇为担心,玉哥儿微微一笑,刷的展开手中玉骨描金的折扇,淡淡道:“这你就不必担心了,今儿的花魁宴算是搅和了,不过出不了人命。至于金锁……他哪次胡说八道,不是都管用了?”
“那倒是……说真的,我都怀疑金锁哥是神仙下凡,他什么都知道,却偏偏想不起来自己是谁,也想不起来过去的一切。”
小马叹口气,顿了一下又问:“那依依呢?是不是吓坏了?”
玉哥儿俊秀的面庞上流露出一丝担忧,看向不远处的望春楼。
“她和其他的姑娘们都在望春楼,等着这边的结果。今天的事,依依应该是吓坏了,不过这件事不是她的错,应该不会有什么关系。”
小马看了看花厅里面,低声说道:“要我说,你就干脆找你娘去,说你喜欢依依,让她把依依许配给你不就完了?何必在这干瞪眼。”
听到这句话,玉哥儿的脸色有些难看起来,微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似乎,不大愿意接小马的这句话,也不愿意提起他娘。
小马自知失言,悄悄吐了吐舌头。
他虽然和玉哥儿从小一起长大,但身份截然不同,玉哥儿是老板蓉妈妈的儿子,他却只是采薇院老马夫的儿子。
“现在只能看金锁哥的法子管不管用了,但愿一切顺利,否则,这次你可真的闹大了……”
他们在这里说着话,就在此时,花厅里忽然爆发出一片惊呼之声。
“醒了醒了,哎,赵员外醒了,王老爷也醒了,哟,快给李公子换条裤子……”
一连串的声音从隔壁传来,花厅里顿时又乱成一团,小马眉开眼笑道:“你看看你看看,金锁哥的法子又奏效了,嘿,你说神不神?”
玉哥儿脸色喜忧参半,道:“是挺神的,不过,这花魁宴……”
他话音未落,蓉妈妈的声音从花厅传了出来,还透着一股子惊喜。
“哎哟,这可当真是好消息,恭喜赵员外安然无恙,还愿出五百两银子,明夜此时,为今日花魁白依依点蜡烛!”
玉哥儿闻言,脱口道:“点蜡烛,这是什么意思?”
小马尴尬一笑:“玉哥儿啊,点蜡烛你都不知道,那就是……开苞。”
“什么,给依依……开苞!”
玉哥儿顿时脸色大变,怒发冲冠。
“我不同意!”
玉哥儿高声大喊,就要去和蓉妈妈理论,恰在此时,蓉妈妈已经带人走了出来,妓院上上下下几十号人在院子里排成几排,一个个忐忑不安。
“这一次的事又是谁干的,给老娘站出来,别又说是刘金锁!”蓉妈妈双手叉腰,那带着红宝石戒指的手指头,几乎快要戳到了每一个人的脸上。
众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不约而同的,还是把目光看向了仍然在打着鼾声的刘金锁。
玉哥儿的神情忽然不自然起来,他犹豫了一下,随即跨步上前,正要说话,躺在地上的刘金锁却冷不丁的打了个巨大的喷嚏,然后醒了过来。
“没错,我干的,又是我干的,还是我干的,全是我干的。”
刘金锁指着自己的鼻子,唉声叹气的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