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好好地啰嗦了一阵子,毕竟上次朝寺将军进塔后就病了一阵子,即使是五贤者中唯一能进塔,而且出来不生病的奇人,豪才贤者,也不是时时都进塔的,龙使盛怒万一下来,直接从塔里进地狱了,所以能不进就不进。
“圣尊龙使所在的天神塔是地狱与人间的交合处,务必小心谨慎,谨言慎行。”用斥女贰国语言好好教诲了一下侄子,朝寺将军的父叔们就和他告别了。
母亲和姑姑们就在内院已经见过。
上了轿,朝寺将军看见前面骑马的桑葚,示意属下去问。那侍从纵马来到桑葚面前:“贤者大人,我们将军问你可要同乘一轿?”
朝寺将军虽是神教忠诚信徒,却并未断绝美色需求,桑葚的相貌,让他很想亲近她,尤其她还救了他的命。
桑葚想想,轿子里是很舒服,就同意了。进了轿,分坐两头,丝毫不碰,桑葚也没有吃轿子里的点心或喝什么饮料。
一路上朝寺将军没话找话,问些家常琐事,桑葚无心回答,就说:“将军是主动要求进塔的吗?为什么呢?”
“贤者说这个啊,我本来就是要进塔的。自从困于苏索尔神山,我就日夜虔诚祈祷,终于判得神恩,父神救了我的命,我自然要去神塔告慰一声,献上重宝还恩。”
桑葚想想他出府后带的那些车队,如长河一般汹涌,全是些金银珠宝、美酒华羊,不知道的还以为哪家取新娘呢。
“原来如此。”桑葚冷笑一声,“将军的意思是,是父神借着我的身体,去救你了?”
“正是如此。”朝寺将军把手放到额头上,哀叹一声,“只是可惜了我那好侄儿.....”
桑葚问:“为何父神不救耀寺公子呢?”
朝寺将军道:“定是山神索要我侄儿的高洁魂灵,我侄儿在天上一定享着福报。”
桑葚轻笑:“将军几岁开始入教的?”
“我自出生就是父神的孩子。”朝寺将军稍微有些意满,“贤者这么问,是没有窥得神教的内涵,还需努力。”
桑葚偏过头,托腮不语,过了一会儿,只是冷笑着说:“将军真要入塔,可要好好拜一拜你的神。”
朝寺将军听出她的讽刺,皱眉微怒:“贤者果然还不到信的程度,贤者应是有缘人,怎么自束手脚呢?这、”
“将军不要劝我了,我信。”桑葚道,“我可能说的比较不委婉,将军就不要怪我了。”
这下两人就都不说话了,默默不言。桑葚巴不得这么安静,这将军一开口都是扑鼻的陈腐酸气,白瞎了这清秀的外观,她着实受不了和他对话。
她摸摸颈间的醒石,鲜红的那一块碎片和她的醒石碎片合到一起,变成人血稍微暗沉后的颜色,合起来是个不规则碟子碎片一般,里面像聚着星河。
经过层层礼节进了天神塔,桑葚就紧紧捏了一下自己的醒石,双目微微泛光,那塔周身散恶气,如瘴毒诡邪,杀气腾腾,她闭上眼能感受到鬼灵的哭嚎声,在那塔上缠据。
目迩公主从小眠中惊醒,跑到窗边看向天光:“要来了。”
少女感叹着,眼底有隐隐的兴奋,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
国主正在与美人共饮,听见宦官来报,贤者和将军进塔了,朝寺将军也已经应下来监视桑姬的事,就百般放心地饮酒,与美人狎玩。
卜姽在门廊里拖地,贤者府一派黑衣肃穆,并没人谈笑,她看看天色:“怎么突然阴天了?”
芝琢见她拿着拖布,有些顿然,也有些尴尬,她不曾被贵族要求收买过,但即使有人要收买她监视大人,她也不会那么做。
卜姽自己说了她隐瞒的事,让芝琢对她有些刮目相看。
很多事,其实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芝琢后来问了,原来很多女武士都被收买过,只是她们要么找不到合适的信息,要么不想说出去,渐渐的,她们很多人都主动想要跟随桑葚。
不只是她的能力强大,更是她的性格,与她的主张。
但即使如此,依然有许多女武士接连离开了。巨大的骂声让人无法承受,如果离开这里能不让别人谩骂她们、威胁她们、攻击她们,她们当然选择离开。
府里现在只剩下三百个左右的女武士,可谓人数大减。
但之前桑葚教过御空术的那几个女武士一个都没有走,这也是桑葚长期识人的长处。
邕什收拾包裹,把包裹往肩上一背,拉开门出来:“我回去看看爹娘和小妹。”
她脸色疲惫,芝琢道:“我陪你去,你一个人太危险了。”
“你担心有人找我决斗?”邕什苦笑,“我不怕。我从来没有放过狂言,谣言止于智者,身正不怕影子斜。”
“可是全京的武士现在都痛恨你,三人成虎,现在外面没几个人不信,大家都那么说。”卜姽靠着柱子,“还是先避避风头吧,免得给大人惹事。”
邕什一笑:“给大人惹事?你觉得我回去看家人是惹事?”
“没有,你自己随意解读什么。”
“那你什么意思?”邕什走上前一步。
“还我什么意思,你自己对我有意见就直说。”卜姽扔了拖布,也走上前一步。
两人一个廊上,一个院中地对峙起来。
一个因为同伴及挚友的死去而悲愤欲绝,一个因为家人受到死亡威胁,自己也被大众唾骂而一点就着。
芝琢强打起精神说:“你们吵什么?”
路过的女武士都来劝架,卜姽道:“我本来就不打算和她打。”
她的声音仍然听起来怯怯的,这却只是她天生的音色而已,邕什能听出她不惧的冷笑。
邕什不回头地走了,把门关的很响,卜姽继续拖地,手指狠狠捏着拖布把,眼珠子死死瞪着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