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葚知道自己可能是个弃婴。
除了缺乏母爱,自己的童年没有任何可挑剔之处。
桑葚忽然脸上一红,自己以前想过,如果和京参兵戎相见,自己是否有决心对他下手。
那时候她刚刚逃出来不久,虽然经历世间拷问,依然被空旷的自由迷住,现在依然如此,但心里对京参的用强行为已经不是一边倒地厌恶。
她在某些方面,的确需要感谢他。
豪才贤者见桑葚傻站着,气得猛拽她衣角,桑葚挣开他的手,只是望着那个低垂下来看自己的龙。
巍然巨观,屹然大相。
如果不是她能看见这神使漆黑的双眼,烤焦了般往外冒黑烟的身体,她就真的信了。
这磅礴的敌意,比妖魔塔更甚。
桑葚问:“神使要如何惩罚我这个卑贱小人呢?”
那龙峨然昂首,桑葚心念被敲击,她听见了虚空中有神一般的圣音在说。
“你妄议创世大天神,此罪如已认了,便只取你的听觉做惩,你若不认,便要下九十九永夜地狱。”
桑葚的心脏一震,眼前突然豁开一幅图景,恐怖颤栗,毛骨悚然,火烤活人,恶鬼剥皮,哀哭不绝,绵延沼泽,没有阳光,没有希望,只有永恒的折磨,皮肉苦痛,永伴吾身。
她被巨大的恐惧攥住,身心无处脱身,转眼间好像来到了专门惩治口舌不信之徒的腰斩地狱,拖着肠子的自己在地上爬。
桑葚看看四周,冷笑:“确实恐怖。这地狱就是给恶人准备的吗?”
一条龙破开了地狱黑层,天光泄了下来,绝望的恶人们纷纷朝拜呼喝,痛哭流涕。
桑葚眼前的光景是这样,脚下的黑沼泽也流着血,染到鞋子上,浓烈的岩浆在耳边滚动。
“非要取我双耳听觉?没有余地?”桑葚道,“我信了这教了,我决定彻底皈依。”
“我知你在演戏。”那龙一眼看穿桑葚心态,“你把这些当幻境,只信自己以为的,不管我怎么渡化你,你都不听,唯有下地狱一途。救不了,却还要救你。”
桑葚道:“我之所以原来不信,乃是因为不相信世间的神会如此苛待女人。如今我是真的信了,我认罪,我想偿还,只求别把我听觉取走,请神使饶恕我吧。”
那龙飞身而走。
桑葚眼前一闪,自己眼前出现了大石壁,而自己衣衫已经被汗水湿透。
豪才贤者跪在地上还口中念念有词,忽然他也抬起头,见桑葚好好地站在那里,牙一咬站起来:“姑娘啊,你这回信了?”
“见过了。我也有幸见识了人间地狱。”桑葚道,“怎么,看贤者眼神,似乎有些讶异我的听觉还在?”
龙显然相信了自己的信口胡说,这就说明那龙并非什么神的使者,神理应能够看穿人心,怎么会被谎言轻易哄骗呢
豪才贤者一撇嘴:“姑娘....你听觉的确尚在。”
桑葚勾勾嘴角,却突然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她低下头,赫然发现自己衣衫下的双脚不见了,只有一双空鞋。
脚踝下隐在了白雾里,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双脚不见了。
但自己却还能站在这里。
“你说什么,贤者大人的双脚被神怒而取走了?”黄宴听见手下报信,大惊,“怎、怎会如此!”
“这是神迹。”纳罕将军满头汗湿地坐在毯子上,手里提着一把溅满鲜血的长刀,另一只手拿根长烟管,眉宇拧紧,“神迹。”
“哥,你真把嫂嫂关起来了?”黄宴继续说正事,“你把那奸夫斩了就斩了,千万别斩嫂嫂,一日夫妻百日恩。”
“呵,她当我是丈夫?”纳罕将军吐出烟雾,“若不是我的门客来告诉我,我还不知那女人与奸夫在我家厮混,肚子里还怀了个孽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