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终究非人力可强留,老婆婆一撒手,便只留了杏儿一个人孤零零的在人间,无依无靠,孤苦伶仃,只能留在群芳阁过活。
女儿家但凡沾染上了妓这个字,便会被别人用异恙的眼光看你一生一世,再难洗净。即便杏儿只是个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
她见过了太多太多被欲望冲昏头脑的男人了,不消是花言巧语,诱之以利,所有人折腾来折腾去,百种多情,都不过只想要骗了她的身子罢了。
杏儿其实看得很明白,她早就绝了嫁人的心思,不过是在这群芳阁里,过一日是一日。
但那个面孔,却仿佛总会浮现在她的面前,若隐若现。
第一次见他,一身的破旧樵夫打扮,背着柴痴痴傻傻地被阁里面的姐姐调戏,脸红的像个孩子。
杏儿只是注意到,这个樵夫,其实生的很好看,一时动了善心,掏腰包买了他的柴。
后来就很难见到他,只听说,他每日还会往群芳阁来上一趟,将他每日新打的柴送来。杏儿其实渐渐地就淡忘了,只把林霭当作一个过客罢了。
第二次见到林霭,是杏儿弹琴间暇,无聊站在窗前吹风,不经意间在楼下看见了他的身影,靠在过道下的花草里,低着头。
杏儿方停了琴声,就见林霭起了身,拍拍衣服,自顾离去了,自此杏儿就多留了一份心,每日抚琴结束,都探着窗户向下看上一眼,直到看见林霭的背影消失,才关了窗户。
日日如此,杏儿姑娘自然心里多了几分遐想,寻常有熟客来群芳阁点她弹琴的,杏儿弹琴时总是如同机械,麻木的点揉琴弦。只有在自己练琴时,知道窗外有个来偷听的听众,平生了几分与众不同的感觉,就连琴声也多了几分生气。
终有一日,杏儿见林霭日日来此,偷听她的琴声,心里生了几分顽皮心思,探出窗户,对着外面呼喊。
“小樵夫,你天天来偷听我弹琴,你听的明白吗?”
林霭那日本来如同往常一样,见楼上的琴声停了,便收拾东西打算离去,却被楼上的声音叫住。
“姑娘的琴声,很多情,也很羞赧。”
林霭满面歉意地行了个士子礼,便悄然离去。
杏姑娘面色一红,把窗户一关,没好气地娇骂一句。“登徒子。”
杏姑娘本以为林霭像那些酒客一般,不过是附庸风雅之人。又可能是如那些好色之徒一样,来这里作怪。听闻了林霭对自己琴声的点评,才知道是自己误会。只从琴声中,便能听出自己的心境,单这一点,就能看出林霭琴艺造诣不浅。
自觉有些心事被人窥探的羞涩,又有几分得遇知己的感动。
不论是三娘,亦或是小玉小琴,还是这群芳阁里的一众姑娘,都觉着林霭是爱慕杏儿的,认为是一出才子佳人的好戏。
只有杏儿心里明白,她所看到的林霭,不过是一个钟情于琴声的人罢了。不论是林霭被那吴良殴打的时候,还是吴良退去,林霭与自己道别的时候,林霭的眼神里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爱慕之情,处处都是克制与不逾越。
对于二人来言,再不能用那庸俗的男女感情玷污人,只由着琴音入耳,便能描述他们之间的知己感受。
杏儿从未生出要与林霭归隐山林的想法,只她而言,层层而来的重压,吴良的步步紧逼,自己心里的自卑难堪,都让她觉着悲伤,难道自己真的就得听天由命吗。
又不免想着林霭被那浑人打伤成这般,心里万般歉疚,更无地自容,只能暗自缀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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