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芒在背,秦怒收住了微微抬起的左脚,缓缓的转过头去。
他看见了天幕之上的那颗红点。
他的眉头紧紧的拧在了一起。
场中的气氛瞬间紧张不已。百官中的城卫军将领,已经开始暗中抽调兵力。
两侧守卫的兵士们汗如雨下,后背紧紧的跟布料贴在一起,他们暗自捏紧被掌心汗水打湿的长戈,指骨因为用力变得发白。
秦怒带回的两百骑早已不动声色的将右手放在腰间的剑柄之上,每个人都是一脸的决然,胯下战马似乎感受到主人的死志,不安地晃动着脑袋。
大秦帝国内部有一句预言流传:白日飞星,祸乱之始。预言的来源,据传是出自前任大星命张渊之口。
如今正是安南王回京述职之日,祸乱所指,不言而喻。
在场所有知情人的心就如同弓弦一般紧紧崩起,只需一声令下便是万箭齐发,万劫不复。
所有人都没有动,因为最重要的那两个人没有动。
秦怒蹙着眉头看着天幕中的飞星看了许久。久到临时抽调的城卫军已经将南大街团团围住,久到城门外他带回来的五千兵马都已被人夺兵卸甲,久到安南王府已经被人暗中包围得水泄不通,他的眉头才终于缓缓舒展。
他慢慢的转过头,重新望向銮驾上端坐的那个男人。
珠帘很厚,厚得看不见后面的任何东西。
但他知道珠帘后的人能看到他。
他再度缓缓抬起了左脚,向前踏出了一小步。
在场众人心都悬到了嗓子眼,他们死死的盯着秦怒,注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随时准备拔刀而起。
这一步在他们眼中,重如山岳!
秦怒踏出第一步后,又踏出了第二步,第三步。
他与銮驾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近得最后不过三丈距离。
三丈之内,便是武者的世界。
秦怒停在了恰好三丈之处。
南大街两侧的八千城卫军手中长剑也停留在离出鞘还有三寸的距离。
銮驾之上的那个男人依旧不置一言。
万众瞩目之下,秦怒单膝跪下,缓缓地说出了四个字:“臣,请告老。”
满座皆惊!
那个风华正茂、不怒自威的安南王,仿佛在顷刻间老去。他那缓缓的四个字,竟充满着意兴阑珊的疲倦,无声地向人们诉说,当年那个风光凛凛的战王,此刻是真的已经老了。
人们看向安南王的眼神变得复杂无比,有不甘,有同情,有惋惜,而他带回来的二百骑兵,则是纷纷摘下了头盔,无声跃马,沿街跪了一路。
銮驾之上陷入了沉默。良久,传来雄浑而又无丝毫感情的口谕:“准。”
荆山之上的破旧凉亭里,白发老者望着南方飞星,长长的叹了口气,摇头叹息道:“天,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