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的太阳早早将城市唤醒,绵云底下是大多数人周而复始的人生,那昨日,只是这一万多天里的小片段。
银色劳斯莱斯低调的从绿色通道开进医院住院部,季勋取下帽子,微蹙着眉,面无表情的从车上下来,直径上专梯去病房。
独立vip病房前守着两名保镖,慕代云正从病房里出来,看到他时惊讶了一下,紧接着恭敬颔首道“老爷,您好!”
几年不见,双方的变化都很明显。自己已是步入老年,而他将到耄耋之年,可这场恩怨何时才能化解?
曾经在一个屋檐下过着雇佣关系的两人在晨光中对站了片刻,慕代云低头不动声色。
岁月真像美丽的谎言,如果,一切都没有改写,晚年的生活应该是什么样的呢?但不管怎么样,肯定会比现在要好。很久没有过这种慌乱的感觉了,在接到电话后,季勋碾转一夜,愁肠百结难以掩饰的浮在双目眉间。
直到阎娅婷从病房里出来,她没有打断他的思绪,只无声让到一边,示意他进去。
病房内,淳于谦一动不动的坐在阳台上,背对着一切。落漠的敛起一身王者风范,离那件事很多年了,他再次看到了这样的背影。
季勋步履平稳,无声叹息后,走过去在他视前方坐下,见他一脸木然,双眼空洞,额角上的伤显得他整个人特别萎靡。
老人的眼皮松垂,保养得再好也难去岁月的痕迹,深陷的眼眶里心疼的目光夹杂着寂寞和温暖以及无奈。
沉默酿红了老人的眼眶,他别过脸,良久,才雄浑沙哑悲叹道“没想到我季勋,一生起落。拼尽全力捍卫这半壁江山至此,后人却难以成器,真是可悲!”
新起的晨光至他背后散下金色的光芒,他苍凉一笑,颓然摇头“为了一个女人,颓废至这般模样,你对得起你死去的母亲和外公吗?”
这一声责问,让淳于谦空泂的眼神有了反映,那里迅速聚起风云,他起身,撩起一掌重重拍在桌子上,跳起来的茶具应声碎地。
他像一只受伤的猎豹,鼻息粗重,整个人笼罩上杀戮之气,喉咙里发出傲然的责问“你配在我面前提我外公和我母亲吗?没有我母亲你们季家恐怕早就滚出a城了吧!我本想假装失忆得过且过,你非要冒到我面前指手画脚跟我提我的女人。”
因为积着满腔怒意,他的面孔变得凌厉,一双熬红的眼里迸射出没有一丝温度的寒光,直指对方。
缓缓的,震惊中,季勋抬起颤抖的手,指着他,悲痛的大骂“逆子!”
怒道“这么多年,我放任你在外面,纵了你一身逆鳞,我告诉你,要不是当年你母亲赶尽杀绝,季禹行他也不会一意孤行,你无需自行美化你母亲的形像,那时候你不是孩子了!你该从你愚昧的执着里醒来了!”
淳于谦仰起头,一身傲气,惨痛道“只要我不原谅,他就得永远活在抛妻弃子的耻辱里。”
这句话像一记闷棍砸在季勋苍老的背上,他痛,他的儿子,即使成了植物人躺在那里整整五年,都得不到一丝谅解。
“鸦有反哺之意,羊有跪乳之恩!”两行清泪从季勋干涩的眼里流出,他难以置信的摇头,痛道“没想到你这么冷血无情!好歹吃着季家的饭,长到20岁,一朝东山起,却是六亲不认的白眼狼。”
万箭穿心也不过如此,淳于谦背过身,这是事发以来两代人首次发生这么激烈的对峙,背过身的他强忍压抑。
仰头咽下泪水,冷淡出一句“我早就不姓季了,你别在这里枉费心机。”
“是吗?”季勋慢慢直起身子,绕到他面前,哀伤道“徒劳的人是你,不管你承不承认,那百分之五十的血液都姓季。”
他忽然诡秘,薄唇间吐出一句“我可以还给你!”
不待语音落,秋繁和渠成冲过来,两人一左一右夺下他不知何时拿在手里的水果刀。
他没有挣扎,任两人牢牢的困着自己,只是盯着季勋,眼底是一片冬夜般寒冷的决绝。
门口,阎娅婷和慕代云呆立的望着眼前的一幕,气压低的让人呼吸困难。
几人的目光看到,季勋走到他面前,直视他,不躲不闪,低沉无力道“我今天来不是要跟你置气,别不相信,爱情至上只会毁了你!”
在他痛彻心扉的目光里,屏着的那口气一松,像灵魂抽离肉体,淳于谦仰面倒了下去。
“少谦!!”
“少谦!!”
几人大喊,顷刻间,病房乱作一团。
秋繁伸手按下床头的急救铃。
*
“啪~~”振动许久的手机掉到地板上,清脆的摔响,将秦薇识从睡梦中惊醒。
过度透支的身体让她眩晕得睁不开眼,挣扎了一会她趴在床沿,摸索着捞起手机,眼睛勉强睁开一点,瞄了下时间吓得跳起。
呆了一秒后马上趿好拖鞋,奔到洗手间洗漱,一边打电话给夏宁,一问才知道他们已经出发,听她的声音不太清脆,他在电话那头自顾自的说,“你们昨晚不是也续了下半场嘛,我理解啦!难勉会喝多!你师哥我仗义相助,今天替你监工,你好好歇着。”
镜子里,带着指印的红肿占了大半张脸,嘴角也青了一块,她同意了。
然后放下手机,动作慢下来洗漱。毫无胃口的喝了杯水。隔夜的余痛感还残留在意识中,她惯性坐到书桌前,迷茫了一会,打开手机开始刷新闻。
刷到事故缘由,因肇事大货车司机疲劳驾驶引起,连环碰撞后导致交通瘫痪,庆幸的是没有人因此丧命,但牵连进来的车主以及乘客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外伤,严重一点的是一名未系安全带被撞出车窗的专车乘客。
网传的现场图中她看到了那辆色泽高贵的白色宝马,横在撞在绿化带旁,不自觉的想起他悄无声息的给自己准备的一切,不用说,这台车,是他买给她的专车。
退出资讯后她翻开通讯录,目光停在秋繁的号码上,犹豫片刻后拨了出去。
还不待她开口,秋繁的声音略微恳求的从那端传来“薇薇,念在以前的情份上,来看看他吧!”
秦薇识捂住胸口,沉闷的轻哼一声,埋头沉默。
“薇薇~”秋繁喊了喊。
“薇薇?”
等她终于忍过那阵悸痛,答了句“好!”
1个小时候后,秦薇识戴着一个遮得只露出眼睛的黑色口罩出现在病房。
急火攻心晕厥的淳于谦还没醒来,透明的液体一滴滴的输入他的血管,为他提供能量。
一直快到中午,他才慢慢睁开那微闭的眼。还不待他完全恢复意识,秋繁和护士进来了。
检查一翻后,嘱咐了几句,退出病房。他们一走,病房又恢复宁静。
毫无预兆的,转头见她坐在那里,那一见她就乱跳的心脏仿佛并没有跟他一起醒来,他只冷漠平静的看了一眼,别开视线只当没有看到,毫无生机的靠坐在那里。
窗外一片光亮,那么明媚的光阳都暖不了他的气场,她望着他,无语凝噎,试去眼角不得已的泪水,好一会皱着的眉才松开。
寂静本是安宁的,安宁相对是无言的。她走过去主动坐到病床前,不知此时她的心情是怎样的,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再看她一眼。
过了很久,门开了一下,慕代云托着一碗燕窝进来,直径到她面前,眼神示意她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