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薇识缄默如常，他将自己靠窗的位置让给她，座到过道对面，时不时隔着人去看她，见她聚集会神望舷窗外。

出机场时，e城刚下过雨，前来接机的老林穿得颇为正式，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衬衣烫得笔直，不见一点褶皱。

听到广播后，他在接机人群里伸长脖子张望。

“爸！”林优旋松开秋繁的手，跑到他身边。

“诶诶！”他喜笑颜开的应着，期盼的眼神望着前方，蒋沁和秋杰明快步走上前，三人握手又是一番寒暄。

一行人离了接机口到一边说话，上次的误会解开后，老林热情如初，从确定他们要回来开始就准备着，盼着。

喜悦过后，忽然看到秦薇识一个人站在那里，不知情的他脱口问出“薇薇，你怎么一个人呢？少~~”

“爸”林优旋赶紧打断他，“爸，那个~他有事”

在女儿不断的使眼色中，老林赶紧话锋一转“哦，那就下次吧！反正有的是机会！”

“叔叔好！”林乔上前打了个招呼。

“好好”老林熟络的拍拍他肩膀，满意的打量他“你小子现在也出息了，进了a城的好单位。”

林乔不好意思的侧了侧头，谦虚道“都是仰仗父母的帮助。”

一行人和乐融融。

老林转身问秦薇识“薇薇，你去你爸那边吧？”

说话间，出了大厅。

“嗯”秦薇识站在潮湿的路面，拎着背包，空荡的白t被风吹得鼓胀，她眯着眼，拂开缭乱的发丝。

老林多看了她一眼，忍不住关心道“你这丫头别学优旋，老减肥，减肥的，身体重要。”

“爸～”林优旋拖长音撒娇。

“你呀！老带坏薇薇！”他想宠溺去捏女儿的鼻子，又觉得好像有点不妥，笑着将手放下。

四人到按排好的车前，一一上车。

“薇薇，我们先回去了，保持联系。”林优旋抱抱她，不舍的替她挽了下碎发。

秦薇识点头，“好！”笑着挥手，目送车辆远去。

回身时，看到林乔默默等在那里，在灰色的背景下。

见她看自己时，他心事重重的抿嘴一笑，抬了抬手，问说“我送你？”

“可能不顺路，我去崇明大道。”

林乔点点头，收回手插进口袋，脚下踢着莫须有的东西，“嗯”抬起头说“我去北城区！”

气氛有些微妙，又有些尴尬。

“嗯，那我先走了！”秦薇识挥挥手，转身。

在她身后，林乔一直注视着她，直到她上了计程车远去。

那天，在沿江风光带上，她哭了很久。他陪了她很久，那是他第一次见一个女孩子沉溺在悲伤里的样子。她坐在台阶上，埋首无声的，绝望的哭泣，抖动的薄肩如受伤的蝶翼。

以至于他难过得不知道要做何种反应，直到最后，她收住眼泪，眉眼通红，眼底布满血丝。

思及此，又想起她说【因为我有了他，所以辈子，我不会再爱别人了！】

她选择那个让她伤心的人，是该怪命运的无常吗？那些少年时代他一直没有亲口说出来的话，到现在，所以，沉默吧！

天空飘起细雨，他一直站在灰蒙蒙的天色下，直到来接他的车开到眼前，里面的人降下车窗冲他喊话。

不过半个小时左右的车程，秦薇识回到e城这座高档小区，她买了礼盒，提在手里。凭着记忆，准确找到门牌。

门铃声响了两下，系着碎花围裙的花玫热情的将她迎进去。仿佛她到来让她很高兴，秦薇识感到很拘谨，来的路上她一直在心里说服自己：没什么，只是住两天，看看奶奶就回去了。可正真到了，还是奈不住心里泛起不安。

她给她递拖鞋，她连忙接过。给她端水，她连忙道谢。她招呼她去沙发上坐，她依言。

好像都有点手足无措，秦薇识放下水杯，取下背包，环视了一圈整洁通透的客厅，问“奶奶呢？”

花玫忙着从厨房端水果出来，回说“在社区卫生站打针！”

“打针？”她诧异。

“是啊，这阵子咳嗽，喉咙发炎，昨天又开始打针了。”正说着，一个十来岁左右的小男孩抱着个篮球，满头大汗的从门外闯进来。见有生人，犹豫的立在那里，宽大的运动服下摆晃荡着。

花玫赶紧冲他招手，拉他凑到秦薇识面前，嘱咐道“来，小涛，叫姐姐！”

“姐姐好！”他捧着蓝球，一边埋头用手腕蹭额头上的汗，一边用明亮的眼睛带着疑惑打量秦薇识。

之前她来过这里几次，他都不在家。所以这是第一次见面，秦薇识也看着眼前这个瘦瘦的，满脸绯红，一身汗津津的小男孩，生出陌名的好感，莞尔回说“你好！”

他的模样大多样花玫，也有几分像，父亲。

从进门到现在，花玫一直在忙，这会又轻轻拉了小涛一把，催促他“快去洗洗换衣服！”两姐弟分别回神。

她还是过年时见到的那样子，挽发，穿宽松的家居服，戴一对金叶子耳钉和一只白金戒指。体型匀称，声音温和，五官谈不上惊艳，但平淡自然，给人舒适感。

好多年了，直到现在，秦薇识都不知道要如何定义她。她不是亲人，也，不是敌人。

坐了一会，感到有点尴尬，秦薇识起身对她说“我，下去接奶奶！”

“你先坐会吧！等下你爸顺道会接奶奶上来”说着她抬头看了眼挂在墙上的时钟，让她放心说“也快了，最多二十分钟！”

说着上前拎起她的背包，往过道走，招手示意“来，我带你去你的房间。”

秦薇识被动的随她进门，看她将背包放到梳妆台上，回头温和说“你好好休息一会，我去做饭了！”说完带上门走了。

这是间粉白色充满温馨的女生卧室，公主床挨着飘窗，床头一张白色雕花梳妆台。书架镶嵌进墙壁，电脑桌和衣柜连在一起。一两样摆件，纯色床品，整体清爽淡雅，和飘窗上的大公仔一起，静静等主人归来。

秦薇识坐到凳子上，心情随之放松。觉得没那么难以接受，甚至有点自然，除了与生俱来的拘谨。

坐了一会起身，她将背包拿来，因为只有四天假，还要除去往返的路程，所以她只带了两套衣服，和几样必需品。

这时，放在梳妆台面的手机震了震，有微信消息。她点开，是几张小小的照片。半年不见，她长高了不少。

她将音量调小，点开语音，小小活泼稚气的声音听上去很兴奋，嚷着说【姐姐！姐姐！妈妈说，谢谢你寄过来的玩具和礼品。】

玩具？礼品？她疑惑，那边又发来一张图片。放大看，是一盒定制芭比娃娃，和一份包装精美的端午礼盒。她明白了，是他寄过去的。

从那时确定关系后，每个节日，他都不忘给自己的家人寄礼物。

【姐姐，妈妈问你什么时候过来玩？】小小的音声陆续从手机里嚷出【姐姐，这个芭比好可爱呀！】【姐姐，妈妈问这个多少钱，说，说要你不要买那么贵的礼物。】

卧室门从外叩击了两声，秦薇识收起心里的感动。

“姐姐”是小涛，他的声音充满稚气，半个身子从门口探进来，说“妈妈说叫你出来吃点水果！”

“好，马上去。”她低低的应声，在手机上给小小回了个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