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林拽住抢来的马鞍，脸色阴沉，旁边的亲信连忙催促道：“大人，快走吧，公子来日再救。再不走就来不急了。”

张德林看了看在激烈的打斗中已经有了裂痕的宝剑，这是他挂在书房里的那把陪了他大半辈子的剑，今天，这个老伙计也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张德林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调转了马头，不顾手下的劝阻，重新回到了战场中并朝着张予言奔来。禁军想要拦截他，张予言大声喊道：“让他过来。”士兵们犹豫地看了一眼夏怀敏，夏怀敏点点头。禁军便给张德林让开了一条路。

张德林骑马走到张予言面前时，回头对着战场中还在负隅顽抗的老部下喊道：“全都放下武器！”张德林知道再打下去只会让这些跟着自己的将士死得一个都不胜，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张德林的手下跟着他征战了一辈子，遇到过比这更艰巨的战斗，都从未放下过武器。曾经张德林抗击外敌的时候，被围困了三天三夜，人困马乏，都没有过任何放弃的念头，最终拼命反败为胜。他们听到张德林下令让他们放下武器时第一反应是服从命令，第二反应却是茫然。一支常胜的部队，原本不该有投降这个念头，一位常胜的将军，什么时候已经变得没有勇气再打下去了。张德林也没有意识到，放下武器回到汴京的这些年，他的头发变白了，心也变软了。看着战场上曾经的生死兄弟木然地看着自己，这一刻，张德林才真正开始承认自己老了，和手中的这把宝剑一样，已经不再无坚不摧，已经布满了裂痕。张予言刚刚犹豫的那一刻就在问自己的内心，如果自己逃出去了真的能东山再起吗？那一刻，他的内心回想的不再是信心和斗志，而是累了。

张德林嘴巴有些干裂，脸上的血迹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他用有些沙哑地声音对张予言说道：“你要的结局我会给你，留子荣和所有投降的士兵一条生路。他们曾经也保护了这个国家。”

张予言点点头，没有说话，他只能尽自己的努力，毕竟最终的决策者是皇上。张德林看懂了张予言的意思，对张予言说道：“我知道，你们有更广阔的天地，这里不是你们的终点，我相信你。”

张予言转头看了一眼林初雨，林初雨会意把匕首放下，张德林看着张子荣仍旧有些担惊受怕的样子，说道：“子荣，为父一直亏欠你，没有把你带在身边好好教你，今天，为父教你最后一个道理——所有事情，都有代价！”张德林话音落下，提起手中将断之剑，从左到右划开了自己的喉咙，眼睛盯着皇宫的方向，缓缓从马背上落下。

喧杂、吵闹，张予言都没有继续听下去，一转身，牵起林初雨的手，稳步朝皇宫的方向走去，老罗也默默跟上，在他们身后，夕阳和血一样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