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瞬息的沉默时刻里,栾凤的手忽然有了动作。她并没有说话,眼睛也没有朝着任何人看去,而是径直地把手伸向了她面前的盘子——那座她原本想要触碰却半道折手的“冰山”。
这一次,栾凤倒是丝毫没有客气的意思了,她也没有用上任何手边可以用上的道具,而是直接用自己的手,也并非是捻起,直接捏住了这冰山的山峰上端。这冰山被她的手一接触,仿佛像是碰到了昂首的春意,立刻就噪声大作,冰冷的水像是溪流解冻一般顺着她的手指沿着这冰山的山体向下顺流而去。而强烈的白烟也顺着栾凤手指的缝隙向上腾起。
栾凤的动作也完全没有就此停下的意思,她猛地一用力,硬生生的把这座“冰山”直接掰成了两段,一段仍然残存在盘子中,而属于“山顶”的这部分却已经被她完全握在了手掌之中。然后,栾凤把手中的整块冰直接扔在了自己面前的盘子里,就像是在分享一块巨大整块食物一般,手掌由下而下用力的抓取,然后缓缓地收拢,直接从这上面抓起了不知道多少片薄切的肉刺身,叠加在一起,被她攥在了手上。然后,栾凤稍稍仰起头,抬起了手臂,让自己的手掌高过了她的嘴巴,然后把她手中攥起的食材全部都扔到了自己的嘴巴里。
栾凤已经没有什么兴致去品尝这些美妙食材的味道了,不过她咀嚼得倒是非常的用力,甚至故意地露出了不少食材在牙齿间滚动、摩擦、搅合的声音。连栾凤自己都觉得这样的动作有些太刻意了。就算她不是一个贵族宴会的常客,可能不太习惯这些繁琐的礼节和既定的动作,就算她经常流于战场与斗争之中,常常需要用一些非常的方式来进食,但这些也都是客观条件的限制与一些奇怪的状况而已。就算是在圣堂里头,该怎么吃饭就怎么吃饭,还是一切正常的,只不过是少了些奇怪的礼节性流程和要求而已,当然摆在面前的菜色也会这样缤纷。但不管怎样,也不至于会需要她用这样原始而野蛮的方式来进食,真的变得跟一个野人那样饮毛茹血,虽然栾凤也不是没有体验过这样的方式。不过,现在的这些动作,倒的确是她刻意做作的。只是,她也实在也不是一个能把控好这些动作的程度的人,现在她倒真的把自己弄的跟一个野蛮人没什么区别了。
不过虽然这个动作在栾凤看来有点搞砸了,但周围的反应倒是出乎她的预料,这个动作反而还有了意想不到的效果。这些人看着栾凤的动作,她们的眼睛中除了原本的厌恶和刻薄,现在反而添上了一层惧怕,而这种惧怕还在不断的凝结,渐渐地变得浓厚了起来,仿佛笼罩在了她们的眼睛上面。
“你……”不过,她们仍然在说话,只是现在她们已经不再说地那么强硬,也不再说地那么得热烈了,反而像是卡壳了一般,好像是想说些什么,又难以说出口。
现在,反而是这些人陷入了难堪的境地,她们每个人的脸上也不再有方才那种等着戏弄别人的神情了,而是都带上了一些愤怒。而且就算愤怒,她们倒也真的无可奈何。虽然讨厌栾凤的动作,讨厌栾凤这个人,但是栾凤也不跟她们吵闹,她们自然也找不到率先发难的理由。而且,她们也不愿意在这家宴上真的争吵起来。她们每个人也都明白,吵闹终究只是吵闹而已,就算她们闹赢了,占了上风,也实在没有太多的用处,不会给她们带来什么好处,也不会给这个她们想嘲弄的对象带来任何坏处。而且,如果闹得周围人都知道了,好像自己还得变成别人笑话的对象,这可不是她们愿意见到的情况。
原本,她们也就只是想逞逞口舌之快的,毕竟这些宴会的礼节,都应该是习惯性的,这里所有人都应该遵从的才对,她们正好能对着这年轻人显露一下自己作为老资格的威严和仪容。没想到,却碰到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却又好像丝毫不在意自己形象的少女。
憋了半天,其中的一位也只能悻悻地嘲弄:“现在的人啊,年纪轻轻行为就那么不端了,生得倒是好看。大概是家里还不错,以后还能帮着嫁个好夫家吧。”
栾凤听着这话倒是有点想笑,差点把嘴里正在嚼着的,已经完全搅成了一团黏糊的绞肉喷了出来。这话要是放在幼年的她身上可能还有迹可循,不过放到现在来说,她大概算得上是栾家出身最差的人了。
不过,这个人的话却让栾凤想起了一些对她来说不太好的回忆。虽然她早已经不在意这些了,但是在这个地方,她终究还是有点意气难平。原本,她与这些人之间的互动应该就此结束了,她们之间应该再也不会产生任何的瓜葛了。但是,栾凤倒想着在这个时候再给这将要熄灭的薪火添上一点干柴。
“怎么,你也想要吃一片吗?”栾凤伸出舌头,刻意地舔了舔自己的外嘴唇。
“……”这下,周围就没有什么回答的声音了,这些贵妇们平日大概也实在碰不上栾凤这样行为动作的人,她们也确实没有什么预设的应对方法了,只能一个个把头扭开,不再去看栾凤了。不过,她们转头前的眼神却也没有逃过栾凤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