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向哲让徐歌查大浦地十号方圆五百米的一圈,自己带着温晓茜和画去了刘亚萍家。这画,跟刘亚萍常去的艺术家园有没有关系?
谁知在刘家楼道口遇上了池振。楚向哲和温晓茜站在门外,池振和赵晓敏站在门里,四个人面对面站了几秒钟。楚向哲都想笑了,还没见池振这么卖力过,“你到底在给谁干?”
“我给我自己干。”
楚向哲侧身让路,在池振和赵晓敏出去后让温晓茜跟上去,盯着他在搞什么鬼。
沈志刚把孩子哄睡着,又来了第二批客人。见是楚向哲,他说,“保险公司的人刚走。”楚向哲没反应过来,转念想到说的肯定就是池振,这混蛋这回倒没装老师。他顿了顿,没揭穿,“我在门口遇到了。”沈志眼巴巴地说,“他们说你们抓到凶手就把保险金给我。”
“他有说多少钱吗?”楚向哲笑了笑。
“二百七十多万。”
空头支票倒是真敢开,楚向哲也服了。他从包里拿出画给沈志看,又拿出georgetown的园区图。园区有三条巷子,一共一百四十一家画廊和艺术空间,得问清楚刘亚萍主要活动的区域。妮可和刘亚萍,冥冥中一定有一条联系的线,才让凶手找上她俩,而这线,随着画的出现,和沈志提到的刘亚萍的爱好,越来越清晰。
沈志看了下,指出一条巷子。他经常在那边喝咖啡等妻子,她应该逛那边为多。
那条巷子有五十三家店,具体是哪家沈志就不清楚了。
楚向哲带着画,马不停蹄又去了步行街。作为艺术街,这条路上每个门面的设计都极富艺术感,行人稀稀拉拉,没有一般商业街的多。楚向哲平时不会到这种地方来,此时却想起女儿的生日派对,前妻现在的丈夫胡先生喜欢收集画,倒是可以顺便买一幅当女儿的生日礼物。
他挑了一家跟“大浦路十号”看上去风格相似的画廊,推门进去的时候风铃在头上响了响,女老板立马走过来招揽生意,介绍说这是她和几个朋友自己画的画,风格算是波普。楚向哲手上那幅妮可家得来的画,经她鉴定,是超现实主义。
楚向哲又走了几家画廊,有印象派的、野兽派的,再走却是家艺术装置店,不卖画,卖小艺术品。看店的男画家在画板前自顾自画画,楚向哲把带的画给他看,这人说不懂,用手机拍了照,说晚些时候问老师。
再下一家画廊,小学徒倒很热心,一幅幅画给楚向哲介绍。楚向哲听他滔滔不绝介绍这个风格那个风格,问了下果然是准备考美院的学生。
有幅画有点意思,一个小卡通人物,用十五张不同风格的流派,画了十五幅画,镶嵌在一个画框里。小学徒说这是帕萨加德的装置艺术,帕萨加德是上海的一个艺术沙龙,一幅画让人看懂十五个艺术流派,从立体派、未来主义到形而上主义、行动画派,一共十五个。楚向哲掏出钱包都打算买了,才知道这幅画得十五万,打个折十三万。想想自己的钱包,再看看吧。
墙上还有一幅画,一个圈,圈外面又画了个黑点。小学徒立马介绍,这幅只要两万五就够了。
画两圈就两万五?!楚向哲看不懂了,小学徒见他像要下手买的样子,赶紧介绍,“这是极简主义,又称微模主义,跟简约主义是两码事,作为对抽象主义的反动而走向极致……”“好了好了,”楚向哲打断他的话,“刷卡。”
拎着两幅画,楚向哲再回到路中央,前后左右是过往的游客,有些人也像他一样,提着刚买来的画。他留意着别人手中的每一幅画,头晕目眩,眼前是无数个所谓的画派。
此时,两边的路灯突然亮起来。不远处,钟楼敲着七点整。
钟声把楚向哲从迷梦中唤醒,他走进咖啡馆,要了两杯咖啡,另一杯是给温晓茜。
温晓茜到的时候,楚向哲对着那幅妮可家得来的画在发呆。温晓茜拉开椅子坐下,“查出来了吗?”
楚向哲头也不抬,“上了一天的课,池振去哪了?”
温晓茜微微地尴尬,又有些好气复好笑,“我跟丢了。”
她从刘家跟出去,发现池振到了一处写字楼。路边不能随便停车,池振塞五十块钱给收费的阿姨看着。阿姨钱是收,但不管事,池振的车还是被拖走了,然后他赖上她,厚着脸皮上车让她到处兜,最后还一起吃了顿晚饭。
池振臭名昭著,温晓茜早闻其名未见其人,等见着了觉得还好,不是想象中的不可救药。既然都在查妮可和刘亚萍的案子,她干脆跟他交换手头资料。池振给她看从刘亚萍家拿的毯子,跟妮可家的画是一个风格;温晓茜这边有法检科的报告,伤口上没有铁屑,凶手用的可能是竹签子、不锈钢签子、或者上了漆的铁签子,还有凶手跟刘护士认识,那天坐在她车上。等交换完资料,池振的眼神满是鄙视。按他说法,刑侦局那么多人,查案子不行,跟踪无关人士-他,倒是积极。
池振长了一付好面相,堪称仪表堂堂,要不是信得过楚向哲的为人,温晓茜完全不敢相信眼前这人当律师的时候做过那么多脏活。但再过一会她就信了,聊着聊着,池振吃完一份半煲仔饭,跑了,把单留给了她来买。
温晓茜告诉楚向哲,“我跟他在饭店吃饭,他跑了,服务员把我拽住了。”
楚向哲茫然地抬起头,“他不结账,干吗拽住你?”
傻了,温晓茜叹气,都是被凶手闹的,两个人吃饭,总得有个人买单吧。
温晓茜要是跟池振再熟些,就能察觉他当时的异常,池振是故意的,因为他想到凶器是什么了。
织毯子的针!
他一路走一路找,找到一家卖针织品的店,买了三根钩针。这钩针一头是铁钩,一头是针尖,既能钩花也能织毛衣、毯子。扎死妮可、刘亚萍、chone的不是签子,而是这种钩针。只有女人才会用这种东西,打电话叫chone的李小姐,在妇产科就诊认识了刘亚萍,送画给妮可,冥冥中那条把三位受害者联系起来的线,他找到了。现在只要去妇产科调出诊记录,那个藏在大浦路十号后面的女人,就得现形!
第二天是星期六。池振醒得很早,还给自己做了早餐,吐司面包,两个荷包蛋。他不吃蛋黄,所以用小刀抠掉蛋黄,蛋清放在吐司上,淋点酱,夹成三明治。池振吃了第一口就不想再吃了,照片里三个姑娘看着他,妮可、chone、刘亚萍。照片里她们期待地看着他,永远停留在年轻的年纪里。
池振到墙边拿起相框,里面夹着他和他姐池雯的照片,那时他俩还小,坐在长椅上笑盈盈地看着镜头。池雯早死了,他嘴里泛起一股苦味,把三个照片和钩针放进公文包出了门。
这是难得的好天,电台dj用振奋的声音絮絮叨叨,“可以睡个懒觉,相信好多听众还在睡梦中,但阿浪想说的是,正因为是休息,才应该早起,好好享受这无所事事的一天……”
池振笑了下,今天不会无所事事,他要找到凶手。
加油站工人凑在车窗上问,“二百七十块,刷卡还是现金?”池振转身到后座拿钱包,但后座上什么也没有。他移回视线,钱包就放在副驾驶位置上,掏出三百递给加油工人,“不用找了。”即使他找到凶手,被害的人也再也回不来了。
电台dj仍然欢天喜地,“接下来的这首歌,献给所有的听众,希望它能唤醒你的耳朵,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过一个美好的周末。”
池振接了赵晓敏,他俩仍然是一身西装的装束,去了仁爱医院。不过这回池振给自己安排的身份是私家侦探,顺便损了一把楚向哲,“靠警察二十年都查不着凶手,自然就需要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