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楚向哲和谷宗云仍然留在派出所，继续了解那两起盗窃案的情况，而让徐歌和丁晓岚去了杨树坪村韩艳芳的家，要他们找张志青进一步了解强奸案“私了”的情况，并取回那份“私了”协议书，那是以后定案的一份重要物证。

然而，当徐歌和丁晓岚来到韩艳芳家，道明来意，韩艳芳翻箱倒柜一阵忙活，却没有找到那份“私了”协议书。

她赶紧把正在床上睡觉的丈夫张志青从床上叫醒，问：“那份协议书放在哪儿？”

张志青还未完全从醉酒中醒过来，嘴里喷着酒气说：“杜主任拿去了。”

韩艳芳一听急了：“你是说杜培亮？你怎么交给他了？”

“他说是派出所要收回去的。”

“你、你好糊涂呀！”

原来，赵立人得知楚向哲他们发现那两起盗窃案的情况后，他便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对于那两起盗窃案，赵立人并不怎么担心，轻则挨个批评，写份检讨，最重也不过背个警告处分，他的副局长照当。让他放心不下的还是那起方志明强奸少女案，如果这起案件被翻出来，那自己定会被送进监狱，这一辈子也就全玩完了。

赵立人深信，楚向哲他们在派出所是找不到任何破绽的，因为当时放了方志明后，他将所有的相关材料都全部销毁了，而当时负责办理这起案件的民警郑思尧已在4个月前辞职去了珠海。现在惟一让他担心的就是那份“私了”协议书。

协议书一式三份，派出所留存的那份他早就烧了，村主任杜培亮手里的那份也好处理，难办的是张志青手里的那份，如果被楚向哲他们取走，就成了他徇私枉法的证据了。

如何将张志青手中的那份“私了”协议书收回来呢？赵立人颇费踌躇。让派出所的人直接去取？这太招人注意；捎信让张志青送过来？又没有正当的理由，再说也容易走漏风声。左思右想，他最后决定还是只有请杜培亮出马，于是给杜培亮打了个电话。

杜培亮自然知道这件事的轻重，如果这件案子被翻过来，那侄女婿方志明免不了要下大狱，而且还要连累赵立人。因此，在电话中他就向赵立人拍了胸口：“放心吧，赵局长！别的地方我不敢吹大话，在杨树坪村还没有我杜培亮摆不平的事！”

撂下电话，杜培亮就来到张志青家。

当时，正好韩艳芳和女儿张薇薇都不在，只有张志青和小儿子在家里。

自从女儿张薇薇出了那事，张志青觉得无脸见人，整天呆在屋里不愿出门。

“大侄子在家啊！”杜培亮人刚到门口，大嗓门就响开了。

拐弯抹角的论辈份，杜培亮长张志青一辈，所以这样叫他。

见杜培亮突然登家门，张志青惊得一炸，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毕恭毕敬地问：“杜主任，您老……有什么事？”

杜培亮径直走到桌前，将手里拎的一个大包打开，从里面取出一瓶枝江大曲酒、一只烧鸡、一包油炸花生米和卤豆腐干等几样佳肴，一一摆放到桌子上，这才说：“大侄子，我知道你近一段时间心里不痛快，都是那畜生惹的事！唉，事情已经发生了，你还是看开些。来，拿两双筷子和杯子，今儿老叔陪你喝几杯，解解闷儿。”

张志青老实巴交而又胆小怕事，虽然明知轻易不登他家门的杜培亮带着酒菜而来，决不会有什么好事，但什么话也没敢说，只得唯唯诺诺地照办。

两杯酒下肚，张志青便感到头开始发晕。他知道自己酒量不行，便不想再喝了，但架不住巧舌如簧的杜培亮的左说右劝，很快就酩酊大醉了。

杜培亮见火候到了，劝慰道：“大侄子，听我一句劝，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别老搁在心上，那样对身体没好处！”他说到这里停下来，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酒，见张志青一声不吭，便进一步往深处说，“小丫头的那事，派出所说了，只要我们对外别说，对孩子以后的前途没任何影响。派出所很担心那份协议被外人看见，如果传扬出去，那样小丫头的名声就给毁了。派出所让把它收回装卷宗里，只要往档案里一封，以后谁也别想看见，比放你这儿安全。这也是为小丫头好。话又说回来，钱已经赔了，错也认了，你再拿着那东西也没什么用处，是吧？”

俗话说酒醉心明，张志青虽然喝醉了酒，但脑子还没糊涂，这时才弄明白杜培亮此来的目的是要回那份协议。

给不给他呢？他一时没了主见。不给吧，人家是堂堂的村主任，县官不如现管，他的话在杨树坪村不亚于皇帝的圣旨，敢不听吗？给吧，老婆已经到市公安局告下了状，市公安局的人保证一定查处，还他们一个公道，说不准以后能用上这东西？

“大侄子，那东西放在哪儿了？快找出来交给我吧！”精明的杜培亮看穿了张志青的心思，连连催逼道。

面对这位像族长一样威严的村主任，张志青感到自己特别的渺小，没法拒绝他的任何要求。他从记事起，就知道杜培亮是村里的天，是全村人的首领。在杜培亮面前，他只有服从的份儿，岂敢有半点儿违拗？他不敢再拖延，颤颤微微地起身，跌跌撞撞地走进里间房，摸摸索索地从箱子里找出那份协议，恭恭敬敬地交到了杜培亮手里。

徐歌和丁晓岚见取不到证据，一时也很着急。

徐歌不停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想着是不是该去找杜培亮，要他交出那份协议书，转而一想，这办法肯定行不通，杜培亮既然设计从张志青手里把协议书取走，就决不会再交出来。再说，对这个案子目前还只是暗中调查，那样一来就打草惊蛇了，于以后的调查不利。

这样想着，他问韩艳芳：“大嫂，你再想一想，还有没有其他办法能找回那份协议书？”

韩艳芳想了想，说：“我留了一份复印件，不知管用不？”

“行！复印件也行，这总比两手空空的强。”徐歌高兴地说。

韩艳芳走进里屋，从一个箱子里找出一份协议的复印件，交给徐歌。

徐歌接过复印件匆匆看了一眼，交给丁晓岚收好，然后向张志青询问案件私了的经过。

此时，张志青的酒已经醒了。他本就不善言辞，面对两位公安民警更是说话语无伦次。

在徐歌的多次安慰和鼓励下，他才结结巴巴地把事情的经过说清楚。

那是方志明被公安派出所抓走的第二天傍晚，杜培亮来到张志青家，通知他次日早上到乡派出所去一趟。张志青猜想肯定是为女儿被强奸的事，但派出所不派联防队员来通知，而是让杜培亮传信，里面肯定有蹊跷。

次日清晨，张志青刚刚起床，杜培亮便过来叫他了，说和他一起去派出所。

张志青说自己还没吃早饭呢。

杜培亮说时间还早，到乡里后再找个餐馆吃早餐也不迟。

在去乡里的路上，杜培亮便把要求张志青撤案的想法说了，答应给他们一定的经济补偿，并强调说派出所也有这个意思。

张志青唯唯诺诺，未敢拒绝。

杜培亮的话，在杨树坪村就像皇帝的圣旨一样，几十年来还没有被人违抗过。他从25岁开始就在村里当干部，先是生产小队长，后来当大队长，大队改成村以后，又当村委会主任，一直干了近40年。

村主任是采取海选的办法产生，但杜姓人在杨树坪村占了近一半，况且杜培亮的两个儿子在市里和县里做官，手握实权，恐怕只要他活着，这个村官就非他莫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