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入宋晓云眼帘的是令他既羞且恨又无可如何的不堪入目的一幕:妻子郑小玲和一个男人正在赤条条地躺在床上干那事。
也许由于他们太忘情太投入了,以至于宋晓云从外面开门进来都没有察觉。
那男人惊慌失措,赶紧一翻身从郑小玲身上下来,将身子缩到被子里面。
郑小玲转过脸看宋晓云一眼,说:“你回来啦!不是说要去参加同学的生日宴会要晚些回来吗?”她语气平静如常,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
宋晓云上牙咬住下嘴唇,额头上青筋暴突。喉头不停地蠕动着,两眼的目光凶凶地冒着火焰。
一场捍卫尊严的大战眼看就要爆发。
看那光景,也许宋晓云会猛冲进去,一把掀开被子,扬起手中的雨伞,给这对苟且的男女一顿狠揍;也许他会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冲进厨房拿一把菜刀,亲手宰了他们;也许……
然而,宋晓云却什么事也没做,什么话也没说。他关了电灯,掩上房门,折身回到客厅。
老婆给自己戴了顶绿帽子,宋晓云感到莫大的耻辱,但他却毫无办法去摘掉它。
宋晓云不怨郑小玲,尽管郑小玲让他蒙耻受羞,他仍然深深地爱着她。只要郑小玲不提出离婚,只要郑小玲不离开他,只要郑小玲同意继续维持这个家,再大的耻辱他都愿隐忍。
作为一个有血性的男人,遭遇如此羞辱,都不可能没有怨恨。宋晓云也如此,不可能没有怨,也不可能没有恨,但他的怨与恨不在妻子郑小玲身上。
宋晓云怨!他怨自己当初读书不努力,高考落榜,不得不进了父亲所在的工厂当工人。现在下岗了,他没有文凭,又无一技之长,找不到工作,枉长七尺男儿之躯,不仅没有能耐养活妻儿老小,反而要靠妻子的孱弱之肩承挑家庭重担,自己沦为一个吃白食者。
宋晓云恨!他恨原工业局黄局长和电工合金厂赵厂长那群腐败的贪官,是他们贪污受贿、吃喝嫖赌、公款出国、包养情妇,把一个好端端的国企赢利大厂整破了产。虽然那些贪官罪有应得,被送进了监狱,但却害得几百名像他这样的工人失去了赖以生存的饭碗。
宋晓云了解妻子郑小玲,她并不是那种水性杨花之人。他们从小在一个院子里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父母都是电工合金厂的工人,两家关系极好,从小订下的娃娃亲。
读初中时,郑小玲已出落得非常标致,高挑的个儿,匀称的身段,椭圆的脸蛋,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宛如古画中的仕女一般美艳。
郑小玲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心地善良,待人谦和,人也聪明,学习成绩样样优秀,如果让她一路读书下去,考上大学决无问题。但就在郑小玲上初三时,不幸的灾难接二连三地降临到这个可人儿身上,先是父亲遭遇车祸身亡,接着是母亲身染恶疾不治归天。一个虽不算富裕但却温馨的家眨眼间就解体了,郑小玲一下子成了孤儿,幸好生活上有宋晓云的父母照顾,才不至于使她辍学流浪街头。
初中毕业,宋晓云的父母答应继续供养郑小玲读高中直至上大学。非常懂事的郑小玲知道宋家经济上也不宽裕,当时宋晓云还在上高中,她便选择了上中专,进了一所护士学校,毕业后被招进一家医院工作。这时宋晓云早已进电工合金厂当了工人,看他们都已到成婚之年,在宋晓云父母的操持下,给他们完了婚。
婚后的日子是甜蜜的,更是幸福的。
一年后,他们又添了一个聪敏漂亮、活泼可爱的女儿。
那时,电工合金厂是赢利大厂,效益很好,宋晓云的收入比一般单位都高,加之郑小玲精于安排,三口之家的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红红火火。节假日还能拿出一定开支,一家人进行一些短期旅游。
然而,这种好景不长,由于电工合金厂赵厂长和工业黄局长沆瀣一气,贪污腐败,短短几年便把一个火红的国有企业整垮了。工厂一天不景气一天,工人的工资一月比一月见少。厂方打着国企改制这块招牌,先是让老工人提前退休,接着对短期合同的工人解聘,到2010年底,电工合金厂再也支撑不下去了,政府只得宣告其破产。
宋晓云下岗之后,卖过服装,贩过水果,开过餐馆。由于不懂行,又没有方方面面的社会关系网,要么上当受骗,要么因违规遭到工商、税务、城管等行政执法部门罚款。几年折腾下来,不仅血本无归,把家里多年的一点积蓄也全掏空了。一家人的生活全靠郑小玲每月3000多元的工资维持。
女儿在一所大学附中上艺术特长班,每月的生活费和学费就要将近2000多元。俗话说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他们得优先保证孩子的各项开支,余下的不到1000元钱,便是他们两人每月的生活开支。
为了节省开支,他们每月只买一次肉吃,电视都不敢看,洗衣机不敢用。一日三餐,多以吃面疙瘩为主,很少动锅炒菜。几年时间,郑小玲没有添置过一件新衣服。谁不想追求时尚?但郑小玲却首先剥夺了自己享受美的权利。
为此,宋晓云常常感到深深的愧疚,觉得对不住妻子。然而郑小玲却从未在他面前说过半句抱怨的话,这使他更加感到深深的自责。他恨自己无能,恨自己没有本事,不能让妻子过上好一点的生活。
2013年5月的一天,郑小玲认识了马天宏,就是给宋晓云戴上绿帽子的那个男人。
马天宏年约40岁,身材魁梧,家住乌鲁木齐市,在铁路部门工作,是乌鲁木齐至滨海市的特快列车司机。那次,马天宏因胆结石住进了郑小玲所在的医院,刚好安排在郑小玲负责护理的病房。
住院期间,马天宏被郑小玲的美貌所吸引,被她热情周到的护理所感动,被她柔美刚直而又落落大方的高雅气质所折服。出院时,马天宏已深深地喜欢上了郑小玲,更确切地说是爱上了郑小玲。
马天宏所驾驶的特快列车每10天往返滨海市一次,每次他都要抽时间去看看郑小玲,给她带一些新疆特产。
接触的次数多了,细心的马天宏通过观察,发现郑小玲家境不好,便想在经济上给予资助,但遭到郑小玲的婉言谢绝。
后来,马天宏了解到郑小玲的女儿读书每月要付一笔不少的费用,他便提前悄悄地替她到学校交了。待郑小玲弄清情况后要将钱还给他,但他死活不肯收。
马天宏每月来看望郑小玲3次,后来列车全面提速,从乌鲁木齐往返滨海市的时间缩短为一星期,他便每月有了4次同郑小玲见面的机会。
马天宏为人豪爽,待人大度,说话幽默,知识面也广,和他在一起相处,郑小玲感到很轻松,因而由原来礼貌性的被动性接触,变为自愿与他相处了。
他们这样相处了一年多,马天宏除了给她予以无微不至关爱以外,从未向她提出半点非分要求,更没有半点轻薄之意。他除了为她默默地付出以外,似乎别无所求。但从他那宁静得似深潭一般的眼底里,郑小玲凭着女性特有的敏锐察知力,还是洞悉了他深深隐藏在内心深处的那一丝希翼。
郑小玲心中极其矛盾,处于两难之地。对方为自己付出了很多很多,自己无一回报。而且对方似乎从未想过要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回报,连一丁点暗示也没有。越是如此,她越觉得于对方太不公平。
她的善良不允许她欠别人的太多,于是在一种知恩图报的心理支配下,她主动委身于他了。
事后,郑小玲心灵天平的另一端又失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