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前青衣云游来此,生了定居之念,便收拢孤苦女妖伺候起居,顺手将一些逃避战乱的人类平民,收容在这大片河滩居住。她每年只收一担谷物,平民感恩,便只选最优质的粮食孝敬。可她手下多已经4阶,不沾烟火之食,哪里吃的掉?于是便有客人说,何不拿来酿酒卖点钱?女妖们不会,平民们中便有热心的汉子过来帮忙。
酿制这酒看似简单。五谷杂粮粗略配好,带油拿去喂马,不带油的混起来粉碎干净。汉子们赤膊干起活,拌水,蒸干,扛到楼边一个土胚砖房里发酵。但无论他们怎么教,女妖们的鼻子和舌头似乎就是配不好酒。就这样教啊教啊,教呀教呀,教出了孩子。青衣视而不见。直到年年月月,孩子们离家了,汉子们渐渐没了,女妖们终于学会配这“白头干”。
这酒烈啊,喝了流泪。
这些年青衣也喝,她不知用了什么本事,走通了通天河这段的水主,从河中取水。因为不是凡水,所以酿出的酒更加来劲。第一来劲是,保管你5阶以下,都别想用元力扛住麻醉。第二来劲是,喝醉了却不倒,要么在这馆子里哭诉衷肠,要么就特别想去睡场好觉。这9层青衣楼,第一层四方相聚,最顶层青衣独居,中间全部是醉客酣畅一觉之处。
因此到最近四五十年,傲然渡来往旅客,凡是个有排场的,多半要来此一饮。
“此来只为品酒,白头一干,一干白头。至于世俗对错,何必带入这青衣楼?”白衣公子放下铁扇,抱拳一礼,双手端起来碗来一大口喝下,亮出碗底。
“好!”“说的好!”“豪气也!”“妙哉!仙子之地本该如此!”四周叫好声不断,那说书人算下时间差不多,也几下赶紧收场,坐下来叫酒开喝。
“原来是剑魔宫,钟神秀!哈哈,先前之话就此揭过。就此揭过。喝酒!喝酒!”那妖族大汉这才看到那铁扇,猜到是谁了,也就哈哈一笑,举碗对饮作罢。
“原来是他!”“剑魔宫,钟神秀,这一代首座!”“名不虚传也!”“他下了紫金山,是来帮剑魔宫守住郡守之位的吧?”“可不是,只是他不在郡城,怎么来了青衣楼?”“咳咳,你让那酒呆子告诉你。。。”“何必扭捏?他想必跟我们一样,必是来看听雪的,哈哈哈!”“就是,想看她就说出来呗!”“立秋龙行节,上游云梦大泽龙起云动,千里云锁大江,会有神兽给她送茶,人尽皆知。”“是啊,今日青衣楼乃至傲然渡人满为患,可不就为此事。”“兄台,我道中人也!”“青衣每年必见她,在此楼观赏双美正好!”“江山双美,得一可得南国江山,可得了,又要什么江山!”“兄台,我道中人也~”“年年到此赴此雅事,却都能看到你们这些酒呆子。”“你说了半段书,骗了钱就买酒也不燥!”“莫要理他,快找双美远观!”
酒馆气氛浓烈非常。花紫紫紧紧的抓住师傅的手,熊熊的八卦之火呼之欲出。
这时江面铺开了云雾,无垠水面骤然白茫一片。渡头的一座小庙,敲下金钟六响,远远传遍四方。那云山越发厚了起来,镇子像走进了雾里,也不知仰望的人们,看到心中的龙没有。倒是几艘客船刚好泊上岸,烟雨蒙蒙洒洒,一排男女老幼,俱是斗笠蓑衣,下的船来。
渡头的座座客店,茶馆,酒楼渐渐走出了前来观景的豪客。这观云龙,观江山,观双美,已是陌上郡一年一度的盛事,这些年风潮传遍南国。
花紫紫紧紧抓着钟神秀衣角,暗暗咂舌,繁华街边美人果然是多,要管好师傅了。
有些美人最吸引目光。她们珠光宝气,服饰华贵,此等盛会是必到,这样人气和名声长盛不衰,烘托双颊,更是美艳逼人。
但比她们吸引人的自然是闺中的少女,她们千姿百态的看风景,自己也是别人的风景,引得青年才俊暗自评比,打听门第,递送信物,忙的欢乐。
还有些美人,来此更多是陪伴自家男人看看风云。但她们不以容貌为依仗,却更为精致有韵味。吸引着男人们的欣赏眼光。
更有些在家将和随从的呵护中的贵胄,她们来这却是长辈或宗派所命居多,扈从拥护中,如仙女安坐云宫,各有心事表情。
当然最多的还是普通女子,或为伴友,或为游玩,或为茶会,撑起五颜六色的雨伞,穿着七彩缤纷的衣裳,点缀着人间。
总之各有各的缘法,各有各的活法。
“听雪在哪里啊?”花紫紫看青衣楼自诩酒呆子的那些人都痴痴呆呆的,便着急找钟神秀问。
“在那呢,应该是拿了玄武的茶。果然是江山双美,名不虚传。”钟神秀淡淡的看着,不觉又端起了一碗酒。
远处似又不远,雨下似又未下,陌上花开,江边不知何时缓缓归来两个少女。一道倩影身着青衣,撑着把油纸伞,漫漫的白雾托着伞沿,就像飘下天边。伞下,还有位穿着素白襦裙的少女,细细的雨丝摇过裙角,就像飘进眼帘。青衣似乎在拿手比划着什么,浮现笑意天真。而那素衣少女偏偏头,露出鬓上野花新鲜。她就是听雪,清秀白皙的小脸淡淡一笑,唇角一个小酒窝。静的动人,听的怡然。
“她其实听不到声音,也说不清话,因此襁褓中就给父母抛弃。给佣人捡回江南府中之前,她就落在这陌上花开。听说一句您好,我是听雪,她学了六年。而在江南府,粗鄙重活,她又做了十年。她是贫苦人,不忘贫苦人,不改贫苦人。后来二小姐上京,她步步执掌江南阀,管束豪强,立法治郡,惠及民间,自己却还是清苦简朴的听雪。所以,你们跟她说话,要慢点,最好比划一下手势。她的眼睛很美,黑色眸子看着你,你会觉得很安宁。而如果有丝雨或细雪,慢慢落下,说明她听到了。”那个说书人已经喝成酒呆子,似醉似醒的自言自语,沙哑声音越来越低,衣襟湿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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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故事时候,鬓角已经白了
想起听雪时候,白头一口喝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