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是祁渊吗?
我始终不太敢想他,也不敢听他的消息。
我生怕他对我太好,生怕我误会他的诸多尔尔都是真的。
如斯,即便我在这镇魔塔下再冻个数百年,都不足以洗清我的罪孽。
在这冰天雪地一样的牢笼里,我每日都昏昏沉沉的,一睁一闭间也不知过去了多少岁月。我不晓得九九八十一天有多长,每日睁开眼睛都想问一句,一天的时间是否过去了,还是已经过去了几天。
但,都没有答案。
似乎只有漫长的一天,怎么都熬不过去的一天。
以前在戴泽山,曾听师兄们争论仙界哪个地方最能折磨人,师兄们一致认为是镇魔塔,只因镇魔塔里头关着的都是凶神恶煞无恶不作的魔人凶兽。倒是夜尘提过千年雪封,但我想千年雪封这样好听的名字,怎会用来折磨罪恶之徒?
现在我却是明白了,千年雪封的狠不在于折磨,而在于封。
在这茫茫的雪域,没有一个活物,只有自己,闷都能把自己闷死。
在镇魔塔上多好,还能听那些狂恶之徒吼几句,亦或者看他们偶尔打一架,就算是凶神恶煞地对我怒吼也好过一个人在这里不死不活。
每每遗憾至此,我都忍不住要怨一遍祁渊。他若是能干脆让我死去,我还免于受了这份罪。
这里实在安静,白星若是不来,我能一直闭着眼睡着,希望一日突然睁开眼睛,抬头能看到一丝光亮。
偶尔突然醒来,是被梦魇折磨到睡不着,明明是被冻得僵硬,却还是觉着身体里窝着一团火。
火到……想把自己烧死。
不晓得过去了多么漫长的等待,只当看到头顶出现一丝光亮,我还怔怔地以为上面又下雪了。
然掉下来的是一个人。
是祁渊……他,来了。
“阿柯,让你久等了。”
极缓的声音,夹杂着一丝轻颤。
他似乎在摸我的脸庞,小心翼翼的触摸,我许久才感觉到一股温暖。
我缓缓撑大眼睛,看清楚了……不是在做梦。
从千年雪封里出来,还得从我身上拔走所有的锁骨钉。它们在我体内扎根了九九八十一天,拔出来自然是不容易的,且别说上面还覆盖着冰冷的雪。
我听祁渊说他亲自来。
可他的手在我身上颤抖了好些时候,都不见动。
我极为艰难地笑了笑,“没关系的,我,不疼的。”
“怎会不疼,你所受的罪,他都能感觉得到。”时朽走上前,按住祁渊的手,“我来。我是医仙,我有分寸。”
时朽的动作太快,快到我都没时间消化他的话,只感觉一股剧烈的疼痛袭遍全身,堪堪的一个烈火焚身都不足以形容。
七十二个锁骨钉,时朽用不到十次就拔清了。
我常想当年我被种下锁骨钉的时候他是不是就在旁边看着,这么多的锁骨钉他竟然不用细看就能找到,还一拔一个准,一准一个狠。
这么久没动弹过,脱离了铁链,我终于能动了。
但身上实在太疼,我只记得自己在祁渊的怀里,被他仅仅的护着。我刚闷了口血出来,他也往旁边吐了。
我想刚刚时朽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祁渊……不值得的。”我想抚摸他的脸,奈何没有力气抬得再高。
意识逐渐涣散,只觉着祁渊握我的手真用力,似乎还在说“值得。”
值得什么?
不,一点都不值得。
我不值得他为我这样。